首发:~第七章 蛇婆牙
瘸腿乞丐慢条斯理道:“你们的乌血症,原本巫教故意为之。”
瘸腿乞丐警惕地站直了身体,眼神炯炯,如同狩猎的豹子。
“攰平同攰睦感情最好,两个人脾性也最为接近,但攰平……他是个超凡脱俗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却不肯娶妻生子,说是明知子孙不得善终,还不如独自面对。”
天空中散乱的红光慢慢聚拢,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在乌云中游移扫视,公蛎却浑然不觉。
江源微微一笑,道:“他么,只是太像一个凡人。”
瘸腿乞丐绕着院子走了一圈,若无其事道:“我来讨口水喝,顺便找他。”说着朝公蛎的腰眼踢了一脚,“既然老丈不欢迎,在下就告辞了。”说着朝公蛎一瞪眼,“还不走?耽误老丈休息!”
公蛎呆若木鸡。瘸腿乞丐同桂老头之后的交谈,公蛎一句也没听进去,那些尘封在心中的秘密,如潮水一般翻涌出来。毕岸是否收到自己的传讯去调查桂平之墓?小顺子到底是哪一方的?若说小顺子是巫教的,红敛衣他只需上交便可;若说他不是巫教的,王瓴瓦明明已经死去,小顺子为何说红敛衣被王瓴瓦买走?而小顺子的死,是被巫教灭口还是被桂家娘子所杀?若桂家娘子知道是小顺子所为,为何那晚阿隼问话她却不透漏半分?是何人送信给胖头,从而导致四人共同被困寿衣店?——难道流沙棺对付的不是魏和尚龙爷,而是忘尘阁?
忽然一阵飞沙走石的怪风,皂角树疯狂摇动起来。桂老头脸色突变,拢起手朝天空看去。
桂老头道:“我不姓桂,而是姓攰。”他伸出指头在空气中写了一个“攰”字,“这个姓,如今已经没有啦。”
微光之中,毕岸笔挺地站在身后,身上还是瘸腿乞丐的服饰。
“这是弱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公蛎鼻子一酸,正要回头,却再次被水镜里的情景吸引了。
公蛎却没有留意,满心想的都是离痕说的话:“桂平,桂平是被小顺子杀死的!”
一个滚地雷在厢房顶上炸开,如同烟花般绚丽,厢房瞬间夷为平地。公蛎大为兴奋,拖着长长的尾巴,热烈地舞动起来,大叫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公蛎眼睁睁地看着天空,动弹不得,身体在人形和蛇形之间不断变换。
公蛎哪里想到这妖树如此不经打,越战越勇,翻身咬断最粗的那条枝桠,并顺势尾巴一卷,拉了瘸腿乞丐共同滚落下来。
此时的桂老头看起来慈眉善目,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他扶起哑巴,嘶哑道:“好孩子,去吧。记得我说过的话,带着阿牛好好活。”又嘱咐道:“蛇胆我放在石臼里,明天记得给阿牛吃。”哑巴哽咽着转身回了上房,将门闩上,吹熄了灯。
瘸腿乞丐转过头看着他。
桂老头欲言又止,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忽然板起了脸,粗暴道:“这是我家族的秘密,不方便道与外人知道。”
他目眦欲裂,悲愤交加:“我不服!我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所以成年之后,我便将所谓的祖训抛之脑后。我娶妻生子,儿子又成了家,有了阿牛,一切都和和美美,看似平静。我抱有一丝侥幸,想着或许只要我离开家族,便能摆脱所有的责任和诅咒。直到那天,我的儿子和儿媳,莫名其妙,都死了!”
瘸腿乞丐似乎被吓傻了,倒吊着身体,呆呆看着天空。
瘸腿乞丐似有不忍,替他讲道:“你先去找了江南的攰睦,却发现桂秀才已经意外死亡。”
桂老头眼里闪过一丝残忍,道:“就你。”他慢吞吞回过头,冲着皂角树吆喝道:“今晚有好东西吃啦。”
冉老爷却不管不顾地爬起,朝公蛎扑了过来,他的脸已经变成黑灰色,一脸焦急朝公蛎嚷嚷着。公蛎一把扣住了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阿意在哪里?”
公蛎面前,是一条水桶粗的白色大蛇,相对普通蛇类来说,身体短而粗,只有头部生有鳞片,正顶一撮晶莹的白色鳞片竖起,像一团洁白的羽毛,簇拥着一个微微泛红的小角。
院子的门忽然开了,一个人探头进来,大大咧咧道:“老丈,我来讨口水喝。”仿佛这不是午夜而是大白天。
小花匠吃惊道:“修炼成功会怎么样?”
江源手指飞快拨动琴弦,道:“那棵树有些年头了,前面便是土地庙,常年接受香火供奉,有些灵气,不作恶的话,想要修成个正果也有可能,可惜却被攰和利用,成了个树魁。”
瘸腿乞丐道:“姬非,战国大家之一,位封韩国公子,韩为氏,姓为姬,世人尊称他为韩非子,真名便叫做姬非。四十几岁死于李斯之手,全家乃至门生数百人遭受株连。”
桂老头颤颤巍巍,摸索着点燃了一只画满符号的白灯笼挂到树枝上,叹气道:“谢谢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只是年轻人,瞎打听这些事儿,对你可没什么好处。”他仰脸看着如同华盖的皂角树,阴恻恻笑道:“树兄,今晚这顿美餐你慢慢享用吧。”
瘸腿乞丐仰脸看着天,兴致勃勃道:“今晚天气不太好啊。这种闷热的天气,最适合聊天。”说着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
瘸腿乞丐道:“桂平死前,已经布好局,只待引龙爷上钩。”
瘸腿乞丐道:“您刚才提到法器。这个法器,是不是便可以换回攰氏的自由之身?”
桂老头激动起来,手指徒劳地在空气中屈伸:“你……你胡说!”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灰白色,眼神散乱,精神委顿。
桂老头似乎有些不安,匕首举起又放下,嘟囔道:“怎么回事?”
公蛎隐约明白,他同冉虬祖上算是同门,他们的祖师爷留下了什么遗愿需要完成,但桂氏和冉氏在行事方式却产生了重大分歧,两族虽未公开反目,但基本各行其是,相互并无过多交集。而桂氏在寻找一件极其重要东西,莫名其妙找到了自己。
冉老爷直挺挺朝后倒去,衣服瞬间成了布条,身上发出一股皮毛烧焦的臭味。
公蛎蓦然警觉。这个瘸腿乞丐到底是何人,竟然知道如此不寻常的信息?
他胸口猛烈起伏,脸憋得发紫。公蛎很担心他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毙命。
公蛎又吃了一惊。没想到高氏口中的桂秀才竟然便是攰睦,二丫竟然是攰氏血脉。
瘸腿乞丐推开哑巴,先搭了一把脉,然后飞快摸出一颗药丸,不容置疑道:“快吞下!”
瘸腿乞丐果然在石凳上坐下。公蛎猛扯他的衣袖,急道:“这里有古怪,赶紧离开,快,快!”
一时间天旋地转,身体像被东西紧紧勒住,透不过气来。公蛎仰天发出一声长啸,绝望地叫道:“毕岸!毕岸!”
这个曲调,同那晚在寿衣店门口冉老爷唱的一模一样。
桂老头颤巍巍地拉起了衣袖。他的手臂上,布满了斑斑点点,乍一看,似是老年斑,但仔细分辨,却是一个个指甲盖大的小骷髅。公蛎早已屏住呼唤,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身上的鬼面藓。
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像一把尖针在脑袋里搅动,公蛎用手狠狠敲击脑袋——这么多天不见毕岸阿隼,莫非两人已经遇难?
公蛎讪讪道:“原来是韩非子,失敬失敬。”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和影子一样的人群,心中很是惴惴不安。
老头怔了一下,露出惊喜的神色,但随即黯淡了下去:“我先祖攰瞳,当年是个有名的巫医,也只是让我这一脉比其他支族多活个几年而已,最终还是未能逃脱乌血症的噩运。不是我不信你,而是……除非找到法器。”
瘸腿乞丐继续道:“攰氏善于工事,多能工巧匠,听说攰氏祖先曾与公输家族弟子切磋呢。”
小花匠迟疑道:“那他以后的行踪我们怎么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