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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七章 蛇婆牙
桂老头猛地抬起了头,五官扭曲,灰白的眼珠子爆出,在闪电的照耀下犹如恶鬼。
雷声急一阵缓一阵,闪电变换着方向从乌云缝隙中透过来,像一只睡眼蒙眬的眼睛在寻找地面上的猎物。而厚厚的云层不知何时全部堆积在土地庙上空,低得几乎压到茅屋的屋顶,而四周的天空依然星光闪耀。
小花匠恭敬道:“是!谨记少主教诲。”
公蛎心中越发烦躁,来回扭动身体,却被缠得更紧。
桂老头双唇紧闭,默然不语。瘸腿乞丐微微皱起眉头,道:“怪不得你同冉虬不对付,在明白事理方面,你比他差远了。”
公蛎挣扎道:“等等!除了蛇胆……你还想要什么?”
小花匠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我低估了姓冉的家伙。”江源道:“巫教这些日子消停了些,偶尔利用一次他们的阵法就算了,下次遇到跟巫教有关的,可要谨慎些。我们找我们的药材,不要裹进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纷。”
桂老头狰狞地笑了起来:“天谴?我攰氏那么多族人死于非命,老天可有垂怜一二?”他端起整个茶壶,咕咚咕咚喝了一半,剩下的全部泼在皂角树根上,“再说还有这个小水蛇顶缸,只要度过今晚,谁还能奈我何?”
月亮不知何时躲了起来,天气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了。
小花匠嘿嘿一笑,当下不再客气,站到亭台一角翘首观看。忽然惊叫道:“皂角树被雷劈了!”
公蛎懵了。他的脑袋被一个树杈子叉着,动弹不得。
桂老头蹒跚着将公蛎搬上石桌,将他的身体捋直,一边一节一节地掐他的骨头,一边絮絮叨叨道:“你这个狡猾的孩子,还跟我捉迷藏呢。”他咯咯地笑,“蛇婆这种扁毛畜生,便是再活千年万年,得道成仙,也难以理解凡人的复杂。其实第一刀下去,我便知道上当了,也知道双面俑的本体就藏在附近,可是冉虬醒了,我只好继续演下去。嘿嘿,他顾念同门之谊,自然不肯对我下手。而且,”他露出一丝狡诈和得意,“他知道你在这里,却没有说破,径自走了!刚才一瞬间,我以为要抱憾终身了呢!”
江源手下不停,笑道:“你我看起来会是害人的人么?坏人二字,是不会写在脸上的。桂老头能力有限,又心比天高,长期觊觎攰氏族长一位,对攰安、攰平多有嫉恨,不思如何振兴家族,而一心内斗。攰安若是不死,攰氏还有些希望;攰平呢,过于悲观,看似超脱,实际上又经不住言语激励,终究不够大气。两人一死,攰氏一族便算彻底完了。”
桂老头道:“是,祖上当年曾发下重誓言,若不能在千年之前找到法器,归还祖师爷,我攰氏一族,愿自绝与祖师爷陵墓前。”
小花匠肃然噤声。江源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喟叹道:“药引只能缓解一时病痛,若是能得完全之法,彻底去除外公的病根就好了。”他郑重嘱咐道:“关于药引药材之事,只说名贵,其他一句也不得吐露。洛阳城中鱼龙混杂,各有各的眼线,千万要小心。”
他忽然暴怒起来:“你能想象从一出生,就不断有人重复告诉你,你会得乌血症,你必须要找法器,若不能完成祖师爷遗愿便无颜面对地下祖先!我讨厌这一切!凭什么,凭什么因为祖上的一时意气,便要子孙后辈承担如此沉重的负担!”
公蛎莫名觉得不安,几次提醒瘸腿乞丐赶紧离开,他却置之不理。
桂老头慌乱起来,偏着脑袋听了一听,徒劳地睁着瞎了的眼睛,喃喃道:“不可能……木赤霄!木赤霄!”他忽然跪下,砰砰砰磕起头来,只磕得额头血淋淋一片。
桂老头睁开了眼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道:“你,你是谁?”
桂老头满脸疼惜之色,抱着阿牛不停叫喊,浑浊的老泪未曾落下便隐入了脸上的沟壑之中,肩头耸动,让人动容。哑巴也哭了起来。
言语古老,难以辨识,但曲调恭敬而悲壮。公蛎心中忽然惶恐起来,拔脚欲逃,却听到冉虬用蛇语说了一句他能够听懂的话:我当臣服,以身献祭。
看着哑巴和阿牛回了上房,他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断断续续道:“儿子死了……我一个人带着阿牛……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回归家族,寻找办法……”
江源道:“那日我默许你动手,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谁知他还没动,他背后的力量倒动起来了。”
毕岸看着他的眼睛,微微一笑,道:“走吧。”声音低沉,眼神沉静。
公蛎突然明白,刚才的茶水,是桂老头启动树魁之法的药引,而桂老头并非他自己说的那样心如止水,只想治好乌血症,而是野心勃勃,偷偷习练巫术。
“这个么,人树同体,人生树相,同树木一样长寿。”江源不无遗憾道:“若不是攰和急于求成,猎杀一些流浪者为老皂角树补充精气,坏了老树的根本,凭着土地庙的香火,再过十年,这棵老树便能修成个人形了。可惜,可惜。”
小花匠道:“俗气,懒散,胆小,缩头缩脑,不像是能做大事的人。”
瘸腿乞丐看了他一眼,道:“桂平之妻。”公蛎难以置信,惊愕道:“怎么可能?”想起那晚桂家娘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样子,心中犹有怜惜,后悔之后没能去探望一下她。
豁牙小贩咧嘴一笑,伸直了腰,瞬间变回了阿隼的声音:“明白,放心。”
瘸腿乞丐道:“攰是个古老的姓氏。”
江源道:“对我们来说毫无用处,但对攰氏和冉虬来说,可就重要了。攰氏祖上善于工事,尤以兵器为最,这木赤霄原是他祖上亲手所制,一共两柄,一铁一木,据说见此物视同攰氏祖上亲临,可召集调度攰氏族人。只是时至今日,攰氏一族式微,已经折腾不出什么大浪,这玩意儿便是废物一个,毫无用处。所以冉虬来抢,我便随手送他了,想看看到底能掀起什么风浪,没想到他又任由隆公犁偷去,好生奇怪。”
瘸腿乞丐道:“法器如何丢失的?这么多年来,中间是否找到过?避水珏有何用途?”
瘸腿乞丐却不肯放松,继续道:“你答应巫教当今的头领龙爷,帮他们找到避水珏,巫教便帮你治好乌血症。”公蛎小声道:“巫教要避水珏,有什么特殊的用途?”
城北一角亭台之上,江源白衣如雪,席地而坐,正专心地抚弄琴弦,对午夜的天气异变熟视无睹。
哑巴忽然跪下,砰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再抬起头来已经泪流满面。
桂老头面色铁青,怔怔地看着阿牛蜡黄的脸。
音符停滞了一下,江源抬起头来,道:“今晚是冉老爷的渡劫之夜,他不去躲着,还敢出来?”
桂老头桀桀地笑了起来,粗糙的手指划过公蛎的脸颊和喉部,道:“原来是你。”他慢吞吞收拾着石桌上的杂物,低声道:“唉,冉虬这个老家伙没说错,我这一辈子,又自私又自负,竟然被这个双面俑的附属假人给蒙蔽。嘿嘿,这下可将桂氏带进了深渊啦。”他的语气,异常绝望和悲怆。
毕岸道:“回家,忘尘阁。”
瘸腿乞丐仰脸望着星空,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桂老头忽然开口,道:“我不姓桂。”
阿牛的呼吸渐渐均匀,微微睁开眼睛,小声叫道:“爷爷。”转眼又重新昏睡过去。
小花匠道:“我对巫术不太了解。树魁是什么东西?”
蛇婆牙!
公蛎扑通一声跌下石桌。瘸腿乞丐半个身子坐在石桌上,关切道:“酒还没醒?”
江源又道:“你今晚回去如林轩,赶紧将放在隆公子房里那盆白瓷睡莲里的弱水给换了。”
瘸腿乞丐仍然对着夜空发呆。
公蛎颤抖起来,牙齿发出咔咔的声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坚定而温暖,公蛎停止了打战,转过头去。
公蛎的眼皮抬也不抬,虚弱地叫道:“阿隼,好好安葬冉老爷——”
那些所谓的鲜血淋漓,不过是视觉上的幻象,桂老头扶着石桌,仰脸呆呆地看着天空,静默良久,道:“祖师爷,我对不住您。桂氏一族,没能完成您的遗愿。”桂老头眼里闪着奇怪的光,豁牙漏风地唱了起来:“乌云起兮,碧水旋旋。枯骨泣兮,热泪涟涟。为师守陵兮,激越千年。子心不改兮,披肝沥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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