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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七章 玲珑樽
公蛎玩得浑身发热,便躺在锦衾上闭目养神,忽听窗台上的沙漏发出一阵微响,发现已经亥时,连忙不情愿地爬起来,将床铺恢复原样,准备打道回府。
关于桑鬼阵的布法,毕岸解释多次,公蛎总是不能理解。大致的意思是,柳大以屋为墓葬安置小月,所以这个所谓的桑鬼阵,就是一个坟墓。只是它以普通民居为表象,若是一般人偶尔闯进来,它就是一见普普通通的民居,毫无异处,而真正能够进入桑鬼阵的,却会发现这是一个装饰豪华的墓室。此阵巧便巧在,它同柳大的房间虽然重合,却不属于同一空间,一门进出,不同的人只能看到不同的场景。
看来确是盗贼无疑了,寻常人家,哪有这样当东西,被如此压价竟然不还口的。
高氏眼底突然显出惊恐之色,喃喃道:“不不,我不能离开……”
柳大眼睛干涩:“一桶一桶的血,像小河一样流,整个床单都是湿的……不到天亮,小月的身子就凉了……”
阿隼烦躁道:“要是找到被偷的人,我还能站在这儿同你瞎扯?”
毕岸缓缓道:“桑鬼阵,外可吸收精气,内可控制生魂,外人是进不来来。所以我只能假冒珠儿,从里面寻找破绽。”
柳大重新取了一块白帛来,道:“最后一次,若是再画不好,可就没办法了。”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先拿出一副工笔仕女图贴来,举着笔对着空气描了好久,这才下笔,道:“这次肯定好看了。”
公蛎惊悚道:“好厉害的法术!这位是谁?”
李婆婆一听她形容自己“下贱”,顿时来了兴趣,瞬间恢复原本的长舌妇模样:“什么下贱?发生什么事了?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杨鼓的事儿,被他抓了把柄?”
公蛎大惊失色,慌张道:“不可能!”作势去找,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抖搂出来——心里却想,要是能找到才怪呢。
公蛎道:“张铁牛怎么会在你这里?”
苏媚先还以为他手中拮据,后来终于心生怀疑,找人一打听,发现他已经婚配,顿时气恼万分。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纠缠,于是故意约了他在人多之时,当面对质,便有了“若不能娶我,自当好好对待你家娘子”之类的话。
公蛎失魂落魄地跟在柳大身后,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行之门口,忽然间窜出一个人来,微光一闪,只听柳大一声低嚎,一把光亮的剪刀扎在他的肩上。
当时不觉如何,回到家中,小月便开始腹痛。
李婆婆不屑道:“她?——当年还不是混上一个有妇之夫,名声扫地,没人要了,自己挽起头发做了老姑娘,躲到这里开了个胭脂铺子。”
柳大道:“两年前一个晚上,他突然出现,说来看看我过的怎么样。看了下桑鬼阵,赞许我做的不错。之后便走了。”
柳大倏然变色,朝她扑了过去。公蛎心想,这丫头,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照镜子,恰巧见柳大经过自己身边,伸出尾巴缠住了柳大的脚。
苏媚带着哭腔,顿足叫道:“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还好心好意,为了救珠儿进入这么个桑鬼阵里……”说着竟然扑上来在珠儿的胸前捶打,扭着身子,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但公蛎已经顾不上她们,见胖头竟然对自己下手,咝咝叫着,直起半个身子,将蛇信子一吞一吐,表达自己的愤怒。
柳大回身笑道:“龙兄弟还没休息?我去了孟家送酒。”
阿隼忍无可忍,道:“安静!”
柳大似乎有些不安,朝床上看了一眼,道:“苏姑娘请这边坐。”
公蛎满不在乎道:“能出什么意外?放心,拐卖人口也怕他吃穷了人家。估计是昨晚宵禁回不来了。”
公蛎大怒,一大早李婆婆说他是草包,如今阿隼又说他是笨蛋,实在太伤自尊了,大喝一声:“阿隼!”
李婆婆撇嘴道:“他人倒不坏,不过是个草包。我看那个毕公子,倒是有些本事的。”高氏不出声,自然也认同这种说法。
柳大说着,小心翼翼地扯下麻袋,将女子搂入怀中,柔声道:“你知道我一刻也离不开你,你怎么能这么调皮,又离家出走?”
白帛画的脸儿上,浓重的眉眼,呈现一副咧嘴大笑的表情;头上松松地挽着一个发髻,却是用黑色丝线做成的;身上裹着一件月白色华文锦半袖襦裙,带着一把双鱼长命锁,脚上穿着一双翠绿色绣着桃花的绣花鞋,但裸|露的脖子、脚踝、手腕却是一扎稻草。
高氏垂着头,有气无力道:“……不管搬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公蛎好奇道:“桑鬼阵是什么?”话音未落,房间的家什渐渐褪色并发生变化。
李婆婆也没了主意。两人对着愣了片刻,李婆婆道:“可能还是宅子的问题。我还是建议你搬走为好。”
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
柳大嘿嘿笑道:“珠儿还小呢,谁年轻时候没有混账过呢。”说着亲切地朝公蛎招呼道:“昨晚的酒怎么样?”
苏媚咬着指尖,吃吃笑道:“我看你对珠儿围追堵截,泛酸吃醋,行不行?”
他怀中的女人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来回扭动。柳大抹了一把泪,松开女人,哄道:“你乖乖坐着,我有好东西给你。”
胖头摇摇头:“我不做你家伙计。你赶紧松开我,我一天一夜没回去,老大会担心的。”
柳大将脑袋抵在稻草人的胸脯上,喃喃道:“你放心,你会回来的……到时我们生上十个八个,好不好……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待得够久啦。”
高氏凄然一笑:“这是我的命,是我下贱……”
阿隼俯身看了看,道:“剪刀自下而上。”
公蛎看清楚了。这些所谓的酒牌,正面写的是酒名,背面画的却是索命符,并雕刻着所索之人的姓名。高月娥,杨鼓,柳瓶儿等等,有公蛎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的牌子年代久远,已经十分陈旧,有的却是新的。
苏媚咬着手指,斜睨着柳大,眼里满是挑逗之意:“你这么晚请了我来,不会就是这么喝酒聊天的吧?”
情况如此反转,公蛎看的极为过瘾,恨不得大声叫好。
两个捕快施礼告退,但对公蛎十分不满,临走还狠狠地剜了公蛎几眼,估计若不是看在阿隼的面子上,便要追个公蛎失于保管之罪。
赵婆婆略有歉意道:“唉,你可别讨厌老婆子我背后说人闲话。”公蛎好奇道:“什么新婆娘?”
毕岸不再追问,俯身从床下拉出那个圆肚的黑色小坛子,道:“这个是尊夫人的骨灰吧。”
柳大微笑道:“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公蛎心中有事,懒得拉扯,通过赵婆婆寒暄了几句就要离开。赵婆婆却跟着他,似乎有话要说。
公蛎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柳大温柔地将女人放下,并将被子掖好,跳下床打开高粱酒坛的封盖,提出上面伪装的酒桶,费力地从里面又拉出一个人来,嘴里道:“这家伙死沉死沉的,还是叫柳二过来帮忙。”说着对着门外吹了一声口哨,柳二趔趄着身体走了进来。
珠儿缠着毕岸之时,曾见苏媚在墙头采花。第二天公蛎去拜访,她已经重新出了远门。所以这两个月来,竟然只见了苏媚一面,公蛎只当她外出未归,不想她竟然也被柳大囚禁。
柳大苦笑道:“我问过一次,他不肯答。我当时对巫术之类非常感兴趣,只求学会,哪里理会教我的是谁?不过我看他的样子比我大上几岁,如今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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