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七章 玲珑樽
经历柳大一事,公蛎同毕岸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连阿隼也很少用那种剑的眼神来瞪公蛎了。或许如毕岸所说,公蛎虽然笨了些,胆小怕事,身无长物,还有些低俗猥琐,但总归是个好“人”。
毕岸抱胸站在柳大面前,道:“桑鬼阵已经破了。”他穿着珠儿的衣服,手脚露出长长的一段,非常不合身。苏媚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
公蛎巴不得当即就引他搜查柳大的酒馆,忙道:“跟我来。”带着阿隼等人来到自己房间,装模作样地钻入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再打开一层旧毛毯,在一堆衣服下面取出个盛玉樽的破盒子来:“就在这里。啊呀,这么贵重的东西,害得我一晚都没睡好。”
毕岸冷冷道:“趁娘子怀孕之际,在外勾三搭四。小月之死,真的同你没有关系?”苏媚将头扭向一边。
珠儿一言不发。公蛎已经恢复人身,正捋着脖子顺气,见了珠儿这样,忽然觉得极其熟悉。
柳大叹了口气,极其真诚道:“我看你这些日心神不宁,毕掌柜也是早出晚归,堂里可是有了什么麻烦?我虽不才,也没什么实力,但长兄弟几岁,出点主意也是有的。”
稻草人果然听话,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李婆婆撇嘴道:“就这么一对父母,能养出什么有出息的孩子?”说着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好像后悔自己说错了话,转口道:“那丫头疯疯癫癫,一看就不是善茬,谁知道在外面做什么呢。你想想,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怎么会惦记着回来?”说着朝公蛎身后招呼道:“柳掌柜今儿怎么起晚了?”
关于毕岸顶替珠儿,原来他当初选择接手钱家当铺,便是因为发现此处设有桑鬼阵,觉得地脉奇异,阴气逼人,想寻求破解之法。但柳大老奸巨猾,处处不留破绽。当杨珠儿以姻缘符为名求助忘尘阁,毕岸看似置身事外,实际暗中留心。那晚柳大逼迫杨珠儿就范,公蛎化身原形撕咬柳大,毕岸也在,只是未曾现身。
苏媚道:“我听说人俑是以极阴之人为皮囊,取其一半生魂,然后将阴魂置入。这样便可使得原本不能白天出来的阴魂四处走动。是不是这样?”
苏媚抬眼看了看柳大,娇嗔道:“原来是你,柳大你好坏。”接着在珠儿的鼻子上拧了一下:“丫头醒醒。”
柳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两颗黑色药丸分别送至两人嘴里。苏媚眉头微微一蹙,伸了个懒腰,眯眼打量着房间的布置,道:“这是……哪里?”
公蛎曾经十分疑惑,柳大虽然惯常利用巫术行奸邪之事,但表面上看,一直遵纪守法,这次为何要破釜沉舟,行此大案呢?后来听阿隼讲,他们曾在柳大的房间内搜出一些假冒的身份文碟,顿时恍然大悟。柳大作法,密谋利用桑鬼阵恢复小月肉身,之后便易容改姓远走他乡,以全新面貌重新开始,偷盗回纥宝物只是他仗着自己可全身而退,临时起意而已,不曾想折在毕岸手上。
欲要离开,实在不舍得如此舒服的床铺,一时童心大起,弹跳起来象根棍子一样落在柔软的床上,悠几下,滚下来;再弹跳起来,悠几下,又下来,心想要是胖头也在,两个人一起更好玩。
李婆婆随即换了一副笑脸,大声招呼公蛎:“龙掌柜早上好!”
公蛎听完,沮丧不已。原来这事件之中,只有自己是自作聪明,其他的,个个运筹帷幄,考虑周密。今晚若不是毕岸在,只怕公蛎要留在这里给桑鬼阵添砖加瓦了。
床上的稻草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动了一下,发出吱吱的声音。柳大快步跑过来,将手按在它的额头上,柔声安慰道:“小月别急,过会儿就好啦。”
苏媚道:“你经营这么一个小酒馆,外表看来真是勤谨本分,同李婆婆之流的街坊相处良好,若不是珠儿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你会做如此淫邪之事。”
李婆婆打量着高氏,道:“如今越发不成人样儿了……树挪死人挪活,依我看,再这么熬下去,只怕……”
但结果却出乎意料。柳大家里并没有那只玲珑樽。
李婆婆轻蔑地笑了笑,道:“珠儿早玩疯了,还能惦记着回来?”
一道迷情符,功效因人而异,有时可断断续续保持三至五日之久。高氏因为生魂被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便愧疚悔恨得恨不得死去,糊涂时便不由自主迎合柳大。可时间久了,高氏还是慢慢便意识到了此中有蹊跷,只是不明白是何原因,只当自己被鬼缠上了。
原来不管真女人还是假女人,都是怕蛇的。那个稻草化成的女人一看一条花花绿绿的水蛇缠上自己的腿,箭一般地跳了起来,扑到柳大的怀里。
前几日,公蛎辗转打听到那家仓库是官商孟家的,行贿了二十文钱给门房才探到消息说,孟家一个儿子同珠儿同岁,似乎便是常去找珠儿的少年;可是门房说,这半月来,老爷立了家规,要他闭门读书,一步也不放他出来。
吧嗒一声,公蛎的涎水滴落,刚好落在女儿红里,荡出一圈小涟漪。柳大貌似警觉,抬头往上看去。公蛎急忙缩回脑袋,恰巧见房梁上一只半死的牛鼻虫,一把将其丢了下去。
女人呻|吟了一声,软绵绵地伏了柳大身上。柳大一骨碌爬起来,惊叫道:“娘子,小月!”
胖头辩解道:“我是笨了些,我老大可是很聪明的……”公蛎见他生死关头,还不忘维护自己,心中一热。
柳大一愣,旋即笑道:“好好,没问题。财叔年纪大,看不得我们吃喝玩乐,不务正业。”
珠儿面无表情,双手抱胸,缓步走到酒牌前,一个个翻看。柳大拥着他的稻草娘子,如见鬼一般打量着珠儿,忽然命令道:“回头!俯身!”珠儿冷冷地看向他。
不等公蛎追问,又补充道:“我问了他去哪里,这些年住在哪里,他说去该去之地,住该住之处。”
对面听风酒馆封条已撤,听胖头说似乎要开一家布庄,正在修葺,有一股浓重的木材和油漆味道。李婆婆带着少有的谄媚招呼道:“姑娘再来啊,婆婆这里给您留着上好的云绿茶呢。”一群女眷浅笑低语走过来,远远的,公蛎已经听到衣裙飘飞带来的微微风声,嗅到一团团或热烈或淡雅的幽香。
李婆婆撇嘴道:“这个钱,我可赚不起。以柳大的本事,还能缺了女人?”
公蛎打开一看,纸张上是各种宝物的图样,一对盘龙玲珑樽,一个长柄祥云如意,还有多件造型别致的西域首饰,忙问道:“怎么回事?”
公蛎利用玲珑樽栽赃柳大,误打误撞进入桑鬼阵,冲了桑鬼阵的阴气。毕岸察觉到桑鬼阵发生异常变动之时,柳大自然更加警觉,也明白回纥宝物被盗已经被发现,唯恐夜长梦多,第二日便着手启动桑鬼阵人俑变换之术。
走了几步,忍不住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女人和柳大厮混,轻轻攀住门把手探头往里看,但一抬头,却发现,房间的布置陈旧了许多。
柳大嘿嘿笑道:“什么人俑?你口里总是新词频出。”
苏媚秀眉颦蹙,不可思议地看着珠儿,忽然上前,清脆地给了珠儿一个耳光。
连苏媚都觉得,从未听过如此好听的声音,柔美而不造作,清脆而不生硬,不提容貌,便是这如珠如玉的声音,只怕也能打动人心。而公蛎,早已痴了,特别听到她语气中无尽的凄楚和悲怆,甚至心生后悔没能让她复生了。
苏媚的生魂,被控制了。
柳大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喃喃道:“你是……你是……”
原来她说的是杨鼓。她眼睛朝流云飞渡一示意,压低声音道:“你瞧瞧那个妖精,人家多有主见,自己过自己的,任你说三道四,我认定了便要做。你呢,就会哭哭啼啼,有用吗?我是老了,折腾不动了,若是黄花一朵儿,我都想学苏媚了。多好!不依赖男人,自立自强……”
公蛎辩解道:“报官之后,珠儿和高氏名誉扫地,怎么在洛阳立足?”
苏媚身上的味道他很熟悉,昨晚见到的女人,绝对不是苏媚。
苏媚扭着柳腰,款款来到柳大面前,打量着他怀里的女人,赞道:“果然是个美人儿。只是血肉模糊还夹着稻草,同这张美人皮不太相符。”
※※※
苏媚道:“珠儿的性格,同我当年一模一样。不过她比我聪明多了,不管你用什么讨好她,她都不买账。”
公蛎满头虚汗,扶着桌子说不出话来。
行之街口,又碰到赵婆婆,正在浆洗衣料。看到公蛎,热情地招呼道:“龙掌柜这是去哪里呢?”
公蛎急道:“我有人证,财叔可以证明昨晚就他来过这里,除了他还有谁?赶紧抓他起来,用下刑,定然招了!”
公蛎猛然想起赵婆婆提到的掳人事件,忙道:“两位官爷,可曾搜到他家有女子?”
公蛎听了这话都觉得难受,不料苏媚却笑了:“果然同我想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