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五十九回:历艰辛父母寄厚望,失良机后生…
且说那赖瘪子刚把胳膊伸到铡口里,只见这铡刀就下来了,幸亏那瘪子还年轻,手脚还算麻利,连忙缩回胳膊,谁知一个指头不见了,幸运的是那胳膊与身子还没有分家。
瘪子当下是疼痛难忍,伸出半截子指头,指着石可怜使劲的抖呱着,龇牙咧嘴地骂道:“你个瞎眉日眼的货,就没有看见我在扒拉粗草吗。”只见手上的血吊着线一样在流,连忙用一手捏着指头的伤口,一边在喊:“赶紧找一哈,看那半截指头在哪里,找来看能不能再长上。”
石可怜心里在想,这驴日的货还利索得不成,自己下手太慢,胳膊没有被铡掉。就装出一副同情样子,嘴里道歉着说:“啊呀,实在不好意思,咱们俩只顾弹牙岔,我还卖了点馋眼,没有注意看,你啥时候把胳膊伸到铡口里面去了,不知道你要做啥呢。”
石可怜一边赔情道歉,一边装着样子,赶紧在草堆里翻腾,寻找那被铡掉的半截指头。一时间还真找到了那半截指头,拿起来准备给瘪子安在原来的位置,瘪子当时痛得乱叫。
只听见石可怜嘴里念叨着:“你这个指头伸出来都比我能,只是不小心叫铡子给铡掉了。你这人本来就是个矬子,再铡掉半截就更短了。这铡掉的指头,不可能再长上去,要是那样的话,包爷当年把好多人掉的头铡了,难道人家就不知道捡起来再安上,估计现在还活着呢。”
瘪子心里好不气愤,恨不得把这石可怜给灭掉,只是这手痛得顾不上其他,要不然肯定会动起手来。不管怎么样,瘪子从此便少了一个指头。
到了后来,自己干活都有点不合窍,就是卷个烟也不方便了。只要提及这事,就把那石可怜骂得个狗血喷头。
石可怜还不敢有任何反应,只是心存遗憾,自己手脚慢了点,没有把这货的胳膊铡掉,弄成个半蔫汉。但能把这坏怂的一个指头铡掉,心中也觉得畅快了好多,要不是趁这机会,要把这怂的手指头弄掉,哪还不太容易。
再说这石可怜,原来在会场上当众打自己婆娘的事,当时传得到处都是,后来成了当地一些好事者们闲谈的笑料。当下又差点把赖瘪子的胳膊铡掉,也成了热闹的话题。
李四知道了这事,就想起了前年那养女芳莲,差点冻死在雪坑里,如今又听到石贺年的婆娘跑了,李四闲来无事,顺便就编了一段顺口溜花儿词,还谱了一首曲子,准备送给石可怜,以后实在没有戏唱的时候,就去唱学着去唱花儿。这就是《可怜歌》:
穿着件破皮袄,虱子虮子多,搭在个墙头上,老鸦垒成窝。阳世三间穷人多,哪一个就像我。
住着个土窑窝,窑门总敞着,到刮风下雨时,露天差不多,阳世三间落怜人,哪一个就像我。
盖着张山羊皮,硬着没法说,盖上着要睡觉,冻着睡不着,阳世三间可怜人,哪一个就像我,
端着个瓦砟碗,粗糙豁口多,张开嘴去舔碗,倒把舌头割,阳世三间孽障人,哪一个就像我。
娶了个大脚婆,高我一尺多,生气了去打她,我还打不过,阳世三间捏膈人,那一个就像我。
当了个小队长,话也不会说,得势就耍威风,当众打内人,阳世三间夯怂多,哪一个就像我。
石贺年本来就是个可怜人,经李四这样的挖擦(讽刺),当下就出名了。石贺年听到好多人在挖苦自己,也就顾不得多少了,任凭他们怎么说,一概不予理视。只是那赖瘪子当时没有当上队长,总是在背地里给人找茬,把自己欺负的劲大。要直接交手,自己还不是瘪子的对手,自己终于找到机会,把这坏怂给收拾了一顿,总是算出了一口恶气。
俗话说:瞎子点灯白费油,脱裤子放屁上茅楼。瘸子赛跑瞎胡闹,聋子唱歌词难求。
做梦吃饭不充饥,哑吧做梦没法提。竹影扫尘灰不去,纸糊骡马不能骑。
朽木难雕精致画,麻袋绣花质地差。
且说到了农闲期间,家栋晚上时常给娃娃们念点古书,或者讲个故事。娃娃们听得高兴,就要问长问短,弄得家栋有时候还忙得不可开交。后来就把自己能记得的教着娃娃们去背诵。
家中有事来亲朋,提上蓝儿街上行,要买茄子韭菜蒜,王瓜葫芦捎带葱。
芹菜艽姜一起买,萝葡藕笋纳笼中花椒胡椒性辛热,入在锅内更味增……
等到白天大人们忙活去了,娃娃们在家闲来无事,就把家栋原来念过的书翻出来看看,上面好多不认识的字,晚上还要问个明白。后来娃娃都会背着五言杂字,每到晚上,还要问一下是个啥意思。
士农工商人,夺利争名汉,都会言本行,诗书自幼念。不致受愚弄,免得惹祸端。
写字用纸墨,作文用笔砚,中举拉翰林,经史昼夜看,殿试点状元,独把鳌头占。
惟有庄农人,最怕涝和旱,耕耩徒费力,锄刨终日盼,老天终不雨,恐怕打过站。
只求收几斗,难望两三石,惟有手艺人,巧拙可立判,雕刻要玲珑,绘画要活现。
精致皆夸奖,粗糙都薄贬。百工技无穷,总有灵机变,也有买卖客,分厘毫丝算。
粮食有好歹,行市有贵贱,秋籴必无赔,春粜必定赚,屡年得利息,积攒钱万贯。
教子宜勤训,持身要谨严,自奉须俭约,宴客勿留连,莫到赌博场,休入匪类圈。
家栋觉得,自己念过的书都是老古董,当年先生讲过的,自己也忘记了。眼下娃娃们要问个究竟,既没有工夫,也讲不清楚。还不如赶紧送到学校去,让他学习点新的学问才合适,也省得颇烦。当下就准备把大儿子应春送到学校去念书。
婆娘孔氏担心这娃还小,跑那么远的路去念书,还有点不放心。家栋就说:“我这么大的时候,去给我二爸顶孝子盆,人生路不熟,一个人都从这里跑了几趟会宁。这里上学虽说远点,还有其他各家的几个伴。再说这学校的老师,校长不是姑舅爸,就是舅舅,都是亲戚,不会亏待自己的娃娃。”婆娘心想,还得给弟弟孔令师说一声,叫关照着点,在学校不要让人家的娃娃欺负。
且说这里有个姓刘的家族,长辈当年听了阴阳先生一句谶语,给五个儿子起名叫鬼,号称“五鬼进宅”。从此以后,家族中的人们不但躲过了抓兵做徭役灾祸,后代们弟兄五个后来都顺当的长大了,成家后就各立门户。
只说那其中一房,人们称刘二鬼,住在这窑洞里,也许确实应了五鬼镇宅的谶语。几年之后连续生了好几个儿子,虽说长相一般,但世代遗传的窊窊手的病好了。
家族人都感到是稀罕的事,父母自然如愿,心里盘算着,等长大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想办法让娃娃们去念点书,也给家族争点名分,省得世代是盲人瞎马,祖祖辈辈只是个扛长工的命。
后代们只能从事捣牛后半截,修理地球的行当。除了知道吃喝拉撒,到街上去买个东西,就连钱上的几个字都辨认不清,时常不敢出远门,到外面去见识一下。
那刘二鬼的第个三儿子,因嘴巴有点噘,唇不包齿,大家给起了个绰号叫猪嘴。这娃运气还算不错,正好赶上机会,当地有了上学的条件。家里日子虽然过得艰难,正好娃娃的三爸刘三鬼,被选到学校当老师,父母就挣着命,把这娃送进了泥滩小学去念书,也有个照应。
刘三鬼过去读了几年私塾,是这个家族四五代人中唯一念过书的,当了老师,自己也有点刹不住车,管不住自己的嘴。时常闲来无事,就和李二的儿子树生混交在一起,胡乱谝闲传,喜欢谈论时事趣闻,一不小心就叫人告了黑状,被戴了帽子,挨了一顿闷砖,开除了学校。
这猪嘴念书,起初有他三爸监管着还算不错,自从刘三鬼离开了学校,没有人直接管教。到了三年级以后,就开始调皮捣蛋,经常因欺负其他学生被老师罚站,学习功课的事总是不上心,到了考试的时候,每门功课就是挣不上六十分。念了好几年书,还是个三年级,和自己一起入学的学生,早就小学毕业了,他还在陪着更小的学生一起念书,基本上把这学校给承包了。
要说这娃的天资,与好多同龄娃相比还算不错,干其他事还灵性着哩。欺负人的点子还蛮多,但对正路上的东西没有兴趣。课堂上不专心听老师讲课,不是拔女生的头发,就是揪男生的耳朵,手伸在桌子下面,乱挖抓同桌学生的下身,有时候把同桌学生弄得在课堂上乱叫唤。整天搞些吊儿瓜皮的事,把欺负人当成最大的乐趣。
当时学校的校长先天有点不足,生来就是个的跛子,身材有点侏儒。时常批评猪嘴,这猪嘴有时候还不服气,不时地还要与校长犟嘴。
校长准备把这猪嘴开除学校。猪嘴他爹妈知道了,赶紧提了点锅盔和几个洋芋,跑到学校来求情。学校的老师们看在父母可怜的份上,农家人供给个学生也不容易,大家商定也就罢了。
猪嘴在学校怕老师罚站,就开始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欺负小点的学生。当时猪嘴年龄也大,在学校也是最凶的,别的学生见了都有点怯乎。听见老师经常表扬应春,自己经常受批评,走在路上就开始揪应春的耳朵,嘴里还挖苦说:“你是好学生,我是坏学生,我要看看你长着个啥耳朵,功课听一遍就记下来,念上几遍就能背下来。”
应春和其他学生不一样,被这猪嘴揪了耳朵,不但不跑,嘴里还骂着说:“我把你妈日了,你揪我的耳朵。”
猪嘴在这学校的学生中是老大,还有敢骂猪嘴的,挨打无疑。不但当时要打,每到放学回家的路上都要欺负一路。几天之后,应春就被这猪嘴折磨得受不了。既不敢告诉家长和老师,又怕挨猪嘴的打,干脆不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