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风雨如晦·四一(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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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理，清醒得久了太累，偶尔借酒糊涂个一时半晌也挺好。”陈容干了杯中酒，抹下嘴问道，“方才你俩聊啥呢，我能听不。”

“没什么，”路凡之说，“三郎心情不好，说说闲话罢了。”

黎均养尊处优地长大，没吃过半点儿苦。他个寻常的斯文书生，既没有陈容那么野，更没有路凡之那么泰然自若，喝了烈酒呛得咳嗽不止，触及伤心处，竟红着眼睛哭起来，“我父亲三朝老臣，鞠躬尽瘁，本说再过两年就告老还乡，回南边老家过日子去。他与乌桓人死磕一辈子，却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最后竟折在了自己人手里。国贼可恨，国贼可恨啊！”

“世间多为趋利避害者，坚守本心的本就少之又少，此乃人之常情。”陈容悄悄把他的酒盅换成了茶盏，“但做人的那点儿底线和分寸决不能丢哪些富贵能要，什么利益得抛，心里必须有个数。做得到的，便是君子；做不到的，畜生不如。”

翟翊风和孙氏粮仓的案子还没个定夺，陈容每每想起，又恨又无奈。

“君子好说，却不好做，”三人不再碰杯，路凡之自己又饮了两盅酒，脸不觉红了，“否则青阳城不会沦陷，嘉城洪灾不至于到现在还止不住，老丞相也算了。”

屋子里空旷，无人说话时便听见窗外均匀的雨点。院中有不老实的鸡冒着雨出来乱跑，叽叽咕咕地叫，应和着竹林里的布谷声，悠悠扬扬。一片云雾中依稀瞧得见葛岩山绵延的影子，翠微湖上有小船漂过，头顶一双燕子打着旋，藏进了柳色里。

闹中取静，但静谧得过了头便显得压抑。路凡之干笑了一声，说：“我这儿其实不好，是个掩耳盗铃的地方，把门一合，就以为阜京的喧闹与自己无关了。”

书桌上摆了架瑶琴，琴面干净弦却松动，像是许久没有人弹。陈容抱过琴来调弦，手指轻轻扫了几个音出来。

“你还会奏瑶琴？”路凡之说，“胳膊还没好，不必弹了。”

一时兴起，陈容摇了摇头，拨弄琴弦，应和着窗外的雨点儿声，弹了一支很短的曲子。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黎均感叹道，“相传舜帝作《南风歌》，此曲一出，天下太平。你如今弹这曲，不是应景，而是许下了个海清河晏的愿望。”

琴音刚落，只听院外有人问话，“老奴叨扰了，敢问小路大人在家中否，陛下有请。”

是李呈祥，按理先帝大行，他这老内侍该去皇陵守完后半辈子。可段桢身边缺人，老头儿便没走成，一把年纪还要为新君跑腿。

“平易兄的嘴开过光么，”陈容把酒盅往桌上一磕，做了个鬼脸调侃道，“陛下上午寻我不成，下午便来找你朝中能人许多，此时他个新君正该为自己撒网铺路，为啥偏逮着咱俩往死里用，这不是故步自封么。”

狄少云正因此事和他赌气，陈容喝了酒，心里忒不自在，说话时便口无遮拦。路凡之挡了他的嘴，说：“李公公耳朵贼得很，慎言。正是新旧更迭之际，陛下的性子你也知道，不熟悉的人便不想亲近，更不想直接拿来就用等到过段日子一切步入正轨，就好了。”

也有道理，陈容咂了下嘴没吱声。路凡之把李呈祥请进了屋，看到陈容也在，便笑道：“少将军上午说今日有要事，故不能入宫面圣，原来是与路大人在一起。路大人的小院儿清净雅致，倒是个散心的好去处，听说陛下原先也常来，喜欢得很。”

这老头儿面上恭维，话里却有几分揶揄调侃的意思。陈容逃工被抓了个正着，自知理亏，只好厚着脸皮笑笑。

“陛下是来找我的，还是来逮少将军的，”路凡之说，“可有说是什么事？”

李呈祥答道：“陛下只说请您入宫，没传少将军至于什么事儿，老奴不好细说，您一去便知。”

“既然主人离家，我等作客的也不叨扰了。”陈容起身揖礼道，“我想起麾骑营中还有些军务需要打理，告辞。”

“方便我与你同去么，”黎均问，“我十几日不曾出门了，拙荆怕我憋出毛病。她一大早把我赶出来，硬要我找好友散心，不到天黑不准回。我没个去处，你收留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