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雨如晦·三九(1/3)

首发：~第40章 风雨如晦·三九

狄少云离开天字零三时，没忍住又往胡老二手里塞了五两银票，“辛苦您照顾我哥，平日里我不得空看他，烦劳多费心了。用这钱置备些好的吃食药材给他，若有买东西余下的碎银，便留给兄弟们喝酒吧。”

“小公子说哪里话，我胡老二一辈子要报麾骑营的救命之恩。”胡老二说，“您上次给的十两钱才用了一点儿，今天又给这么多。我绝不拿您给的钱乱造，余下的碎银我都存着呢，等少将军出狱时再折成银票悉数还您。”

“既然如此，那我先行谢过了。”狄少云还想再问些陈容在牢狱里的其他近况，还没等开口，胡老二房门外便进来几个狱卒，招呼他到审讯所一趟。

听说有个新押来的犯人不服管，一个劲儿地喊冤，可能要上刑才肯老实。

寻常老百姓若犯了事儿，一般都被收监在阜京府衙的监狱里，槛戒寺关的向来都是有品阶的官员。也不知是哪位官老爷摊上了大/麻烦，三更半夜被揪到天字零三来。

胡老二办差忙得很，狄少云不便多嘴问，可隐约又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于是他耍了个心眼儿，装作要离开的架势，实则趁人不备偷偷绕了个远道，去审讯所的铁门外偷听了一耳朵。

里头传来一阵阵哀嚎声，那人不停地叫着冤枉，哭得近乎要断了气儿。槛戒寺轻易不对文官动刑，可这人却被打得忒惨，狄少云在门外站的这会儿工夫，鞭子的抽打声就没有停过。

“董长史的嘴好硬，死到临头了还不肯招供。”只听那审讯官道，“老丞相死于朱阳石之毒，福宁殿陛下的香炉里也掺着朱阳石。这玩意儿是何等的稀罕，却在你府里发现了三斤多长春道万康钱馆，你名下的金库里存着一张调配朱阳石的方子。谋害陛下和朝廷重臣是诛九族的大罪，铁证如山，你还要怎么解释？”

随后又是一通鞭子，还有往身上泼水的声音，听得狄少云心肝直颤，浑身不自在。董万芳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气若游丝，“我并不知晓家中为何为何有此物，更不知谁将配方放放在钱馆里的。有人要害我，我冤枉冤枉。”

他小命不保却一直喊着冤枉，那审讯官早已不耐烦，往地上摔了样硬东西，当啷一声，“董大人好好认认，这木坠儿掉在福宁殿被宫人捡到，你可认得？把上头的乌桓字儿给本官念出来，你明白其中意思，还敢说本官冤枉你么？”

一番对话内容过多，而且令人心惊胆战。狄少云感到头脑一阵发热，冷汗打湿了后背衣裳，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思索片刻，决定咬着牙听下去，扒着门缝想看那木坠儿到底长什么模样。

门内正好站了个人，把审讯所里的光景挡了个严实，什么也瞧不见。董万芳断断续续不肯言语，伺候他的便只有一通鞭刑，好像还有烙铁贴在皮肉上发出的呲剌声。

董万芳除了冤枉别的不说，耗了许久愣是什么都没往外漏，人也被折磨得半死不活。狄少云再也待不下去了，肚子里翻江倒海得想吐。此时回廊中有狱卒巡视，他便没再多留，飞也似地跑了。

那晚狄少云不停地发噩梦，从宝音被射死到自己昏迷落水，混杂着在天字零三里听到董万芳的惨叫，乱七八糟停不下来。

以前要是睡不着，他就会往陈容的屋子里摸，往人家身边一躺便啥事儿没有。然而今日大哥不在，他翻来覆去纠结半天，做了个非常孩子气的举动：夹着枕头去清晖堂找奶奶。

碰了巧，秦老太君也没睡，正坐在窗边看书。她瞧见小孙子出溜溜跑过来，问道：“又梦魇了？快进屋来说说话。”

老太太看的是《论衡》这样费脑子的书，看来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狄少云把枕头往边儿上一放，搬了个凳子在奶奶身边坐下，说：“今儿晚上忘了吃刘太医开的药，就又开始做怪梦。奶奶怎么不睡，有心事么？”

“糊涂小子，药怎么能乱停，难怪睡不着。”秦老太君吩咐守夜的丫头去煎药，叹了口气说，“你大哥一日在槛戒寺关着不出来，我这心病就一日不得好。他在里头待得越久就越凶多吉少，外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又多少双手想扯着他往下拽。我若不是老了不中用，真想替他去吃那二十杀威棍对了，我叫刘太医开的舒筋膏药他用了没有，好好吃饭了没。”

“奶奶放心，我亲自给他上的药，饭也吃了。”狄少云从桌上碟子里抓了把花生剥开一通嚼，脑瓜靠在奶奶肩膀上，“大哥太苦了，我好心疼。”

他一连几天兴致低落得很，都不怎么笑了。秦老太君看在眼里，搂着他慢慢悠悠地哄，“可怜你跟着操心。否极泰来的道理总不会错，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再多怨天尤人的话不消再说，祖孙俩依偎了一会儿，丫头便把狄少云的药送来了。老太太等小孙子喝完药，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糖，盯着他来回乱转的眼睛说：“你是不是藏着话要说，都告诉奶奶。心里存着事儿，就算喝了药也睡不好。”

“您晓得那个通进司的长史董万芳么，”狄少云说，“大理寺在他府中和金库里发现了现成的朱阳石，还有调配的方子。如今他落了个谋害天子和朝廷重臣的罪名，被押进天字零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