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雨如晦·三八(2/2)

首发：~第39章 风雨如晦·三八

“确有其事，”陈容点头道，“听说那位娘娘生前得宠，陛下回宫后悲伤过度还大病了一场车的轮子太小了，所以才碰巧卡住转不动。后来陛下特意发了道圣旨，把大兖全境内新产的马车轮子直径都调大了六寸。十来年过去，旧日的小轮车宫里早不用了。”

“这就对了。”狄少云指着洪宸门的名册说，“本该没人再用的旧车出现在册子上，你说奇不奇怪？”

宫里的车上至皇帝的龙辇，下至掖庭的驴车，都嵌着铭牌以便管理。铭牌上刻着这车的出产年份和所属部门，还有车夫的名姓，过宫门时由护卫将信息一一记下。

东宫失火那晚的戌时三刻，有辆丰懿三十八年产的老车从洪宸门出宫，过了子时二刻才回来。丰懿是先帝爷的年号，这破车算来得有三十来岁了。

陈容纳闷道：“宫里怎得会有这么老的车两本册子里只有这一辆不对劲？”

狄少云点头，“嗯，就这一辆老车，别的都新。”

“洪宸门是开在石岭路上的偏门，离红绡坊不远，”陈容说，“为了避人耳目，勾栏接送恩客时用的都是不挂牌子的老车，这样便没人知道里头坐的是哪家的达官显贵。若宫里出来辆老车混入其中，不加注意是认不出来的。”

老破车属内侍省，车夫叫王岭，陈容从未听说过。这事儿可大可小，他思索了片刻，觉得要报与路凡之知道，于是交代狄少云说：“我先给小路先生写封短信，你用我给的鹰哨，使唤素银飞一趟过去。葛叔那边我也有些事儿要嘱咐，写好了让流金去送。”

“镣铐把你腕子都箍青了，疼得抬都抬不起来，怎么能拿动笔？”狄少云展纸研墨，“你说我写，最后盖上将军印就是了。”

只好如此。待狄少云匆匆写好两封短信送出去后，陈容对他说：“先别急着走，坐下和我说说话。”

陈容表现得奇奇怪怪，明显舍不得弟弟走，可等人家坐下以后他又啥都不说。他从腰带上解下装着将军印的袋子，捧在手心里来回摩挲，时不时抬头看狄少云一眼。

“你怎么总看我，”狄少云脸有点儿红，攥住陈容拿将军印的手，“有话就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我其实心里早有个念头，一直没和你提过。这几天清晨醒来无事，便又拿出来仔细想了想，”陈容说，“你也大了，越发能干聪明，有担当得很这代掌将军印的麾骑少将军，我想让给你做。”

狄少云听他啰嗦完，脸色变得不大好看，伸手挑了下陈容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问道：“可是翟统领说了膈应人的话，传到你耳朵里了？整日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儿，快别说了。”

翟翊风的话确实对陈容有些影响，但更多还是他自己的想法。

陈容为难地低下头，小声说：“你个急脾气，这不关人家的事儿，全是我的主意。我当初就和爹商量好，我说到底只是个代掌罢了。爹近些年腿伤不利索，隐约动了告老的意思，这将军印到头不传给大姐，就是要给你的。大姐那边我也送过信儿，她说狄家只养顶天立地的男孩子，不愿你将来做个懒散庸人，所以也是说要让你来接班的。”

狄少云偏要顶他的嘴，说话时急了眼，嗓门也高了，“倒敢情好，我以为你来家里六七年，不说血浓于水，也该打断骨头连着筋，想不到竟还这样生分。我敬你爱你，可你呢，还把自己当个过路的外人。麾骑营里明眼人都瞧得出，你哪里不比我强百倍千倍。偏因为我姓狄就把将军印给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折辱我，拿我取笑呢。”

眼看势头不对，陈容赶紧解释道：“胡说什么你就是我的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还当我在闹着玩儿不成。”

陈容从没说过什么酸溜溜的话儿来哄人，嫌太矫情，可他确实把狄少云看得比命重。方才也是情急嘴快，才把心里话倒了出来，说完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他叹了口气，又说：“我最近愈发觉得力不从心，脑子里装了许多想做要做的东西，可实施起来却举步维艰。别说爹要告老了，我不到二十岁就想长睡不醒。你越机灵越能干，我便越觉得轻松，麾骑营有了更踏实的依靠，往后的日子也有了指望。我”

感情涌上来便收不住，他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吸了两下鼻子，眼眶通红。狄少云本来心里还有些气，瞧见陈容这幅模样便立刻不恼了。近日接二连三发生了太多事儿，陈容不是神仙，想打退堂鼓再正常不过。

“阿云，我好累。”

狄少云长这么大没见过陈容哭，看见他掉眼泪的时候，颇有种心尖上下刀子的感觉。

“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该跟你急，是我冲动。”狄少云轻轻将陈容拥在怀里，手指拨弄着头发。就像小时候陈容哄他睡觉一样，他吻了一下陈容的额头，认真地说：“其实你什么都不用怕，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