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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4章 风雨如晦·三三
“陛下保重龙体！”李呈祥看着茶盏泫然欲泣，用满是皱纹的枯手给景文帝顺气儿，“乌桓使节大殿之上求死，乃是对我朝不敬，对天子不恭！不将其重罚，大兖国威何在？”
他这声儿不大不小，被沉默不语的格尔冬听了个正着。他冷笑一声，驳斥道：“此言差矣。”
“为何不该罚，”陈容忍不住插了话，“孙猴子尚且还怕如来佛祖的五指山，真当我大兖无人能治你的罪不成？”
格尔冬言辞凿凿，“前有兖人做贼鬼鬼祟祟潜入使节车队，后有格尔冬命丧于京城天子脚下。诸君平心而论，此二事难道不是尔等之过？外臣屡次觐见，阿塔里甚至不惜自戕，都只为了向你们讨寻个天理公道。若陛下今日将我兄弟二人重罚，我等不敢不尊，可若被传扬出去，贵国的脸面要还是不要？”
“放肆！”陈容怒极，下意识又想拔刀，却摸了个空。他被缴了械，身上连颗糖块儿都没有，底气瞬间削减了一大半。
此时大殿中传出一声怒斥，“竖子巧言邪说！你们玩儿这些不入流的苦肉计，就称得上君子之德行了么？”
只见丞相黎万渠缓步出列，用笏板顶端指着格尔冬的鼻尖，说：“乌桓人自诩草原狼神之后，头顶苍穹脚踏大地，最该是坦坦荡荡与其往崇政殿的地上洒狗血，拐弯抹角地膈应人，倒不如开诚布公，敞开天窗说亮话。”
“什么？”
“你们美其名曰向陛下讨要公平说法，实则想借委屈之名无度勒索。像你这样的乌桓使节老夫见过无数，皆是蝇营狗苟的货色罢了。”黎万渠冷笑，“想要道歉也好，开战也罢，通通说个分明至于答不答应，那便是我们的事了。”
老丞相一辈子耿直，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虚与委蛇得寸进尺。他说话时脊梁笔直，声缓却有力，不怒自威，宛如一棵落雪挺拔的苍松。
宦海浮沉许多年，无数人已经被磨钝了骨头。放眼望去，鲜有黎万渠这般的人物，言辞如刀。格尔冬不如阿塔里周全擅辩，面对这个身长仅六尺的矮老头儿，竟没再还嘴。
起初朝堂之上局面被动，文武百官对付不了两张嘴和一具焦尸。然而黎万渠一记硬挺的回击，像是突然带来了逆风转机。
老丞相说得不假，有什么事情不能摆到台面上光明正大辩论是非，拿性命来做要挟的，不是懦夫便是小人。
“既然要坦荡，就坦荡得彻彻底底，”大学士王腾上前一步观察尸体，又对景文帝躬身行礼道，“遇有死者，必根究其所以致死。尸身脖子上所挂玉琮不足以证明其使节身份，更不能断定其是否因大火而死。早就听闻三位使节不睦，未尝没有可能内讧后又监守自盗，再往我们身上泼脏水。还望陛下明察秋毫，即刻请仵作当堂验尸，再做定论不迟。”
“东宫走水的缘由也未查明，大火怎又碰巧烧进了鸿胪会馆？”有人顺势接话，“听闻镇国大将军的小公子于东宫大火中生还，何不请他前来做个人证。”
言之有理，四下纷纷附和。阿塔里自戕未遂，重伤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儿地吐污血。格尔冬不善诡辩，愤然道：“逼人太甚，你们查便是了！”
始终沉默的景文帝倚着龙椅凝视，开口道：“诸位爱卿所言极是，查明白来龙去脉，也好给使节大人一个交代陈容。”
“臣在。”
“去把狄少云叫来。”景文帝说，“昨日山河楼大火一事尚有颇多疑点，朕要问他个详细。”
说罢老皇帝又点了李呈祥，附耳吩咐道：“你跟着陈容一道过去，看住他们哥儿俩，别在路上说私话。阿云那小子最听他哥的，若俩皮猴儿串通起来胡诌一气，让乌桓使节难堪就不妥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叫他们千万别得罪外人，记住了？”
“是。”李呈祥躬身领旨，再抬头时发现大殿中已不见陈容踪影，原来早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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