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雨如晦·十五(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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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容随祖母名正言顺地进宫，其实用不着躲人。可他做得是偷摸的事儿，心里发虚，被段桢占了便宜也没处说。两人身子紧贴，他听到小王爷如擂鼓般的心跳，心中颇不是滋味儿，可又躲不得。

段桢自诩正人君子，从没敢肖想过什么别的，眼下意中人在怀，已然心旌摇荡。

李呈祥老眼昏花，远远瞧见段桢背影杵在御花园中不动，只当是哪个偷懒不干活的花匠，摇了摇头没管，走了。待脚步声远去，段桢才恋恋不舍地放开陈容。

他身上沾了些陈容衣服的梨花儿香气，风一吹就散了，留都留不住。

“小王爷怎么在这儿。”陈容后撤一步，又问道。

段桢看他看得入神，勉强收了心，反问，“这话该我问你。陛下正在气头上，不准任何人求情，你来能有什么用。若是让他发现你擅自入宫，一万条命都不够你丢的。”

陈容不想和他多做解释，应付道：“我奉祖母之命来看一眼，躲着陛下走就是了。话说回你，怎么堂而皇之在宫中走动，陛下知道你入宫？”

“嗯，”段桢点头，“今儿是太后冥诞，我随母亲到慈宁殿进香。我在车上见你翻墙进了御花园，一副鬼鬼祟祟的做派，定是在找软禁朝臣的地方。我担心出事，便下车来寻你。”

“多谢小王爷关照，”陈容向段桢揖礼道了谢，又说，“祖母也在慈宁殿，兴许这会儿功夫已经和三王妃聊上了。我找了大半个宫城也没见荀大人他们被关在哪里，不好空手回去向祖母交差。恕我先行一步，小王爷告辞。”

“等等，”段桢见人要溜，立马叫住他，“确实不用再找，我知道他们在哪儿，你去不了。”

陈容蹙眉，回头说：“小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先跟我回慈宁殿，边走边跟你解释。”段桢沿着小路往慈宁殿走去，陈容只得跟在他后面，追问道：“他们在哪里。”

陈容难得有耐心听他说话，段桢便慢悠悠地解释道：“槛戒寺天牢有若干部，分别是各种形式的牢狱刑罚。唯独一处编号为天字零六的所在，里面的人除了不能出去，吃穿用度与外界无异，还能免受皮肉之苦，专门用作软禁。”

“天牢中竟还有这等地方槛戒寺在宫城西北的琉璃厂，怪不得找不到，”陈容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儿。”

段桢轻描淡写地说：“崇文馆直学士路平易，就那个常在颍王府学塾代课的小先生，今早被羽林军带走了。我当时正与他在书房议事，见他被押上车便问了一句，官兵说是送去天字零六候审。”

路凡之与段桢都是王腾的得意门生，若要论资排辈，他得叫段桢一声师兄。陈容正月初八走得匆忙，不知他也签了请愿札子。

眼下老师和师弟都蹲了号子，段桢似乎一点也不着急，还有工夫来进香。陈容觉得疑惑，问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操心。”

“操心有何用，”段桢叹气说，“听说昨日小朝会，荀大人将请愿札子送到御前，陛下一看到那札子就雷霆震怒，气得呕了血眼下天子暴怒，你我又都无普度众生的能力，不如独善其身。”

“哦”陈容不太能苟同，没再多说。

段桢打小聪明乖巧，循规蹈矩，从不像其他孩子似的胡闹疯玩儿，染得一身脏。他喜欢穿白衣，一天下来连半点尘土都染不上。别人的闲事他也从不掺和，始终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奉行到极致。

小时候陈容觉得他不惹麻烦，还算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可现在却发现他身上少了股人间的烟火气，像个不问凡尘俗世的谪仙，怪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