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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卷 盗贼类
盗恶原非性本来,逃亡空匮聚蚊雷。
一闻御史伤主语,泣血相看掷剑回。
陈风宪判谋布客
陈选,字士贤,天台临海人。发髫龆时,即立志以古圣贤自期待。奉身甚约,操履甚端。登黄甲,每居一官,必欲尽职﹔每行一事,必欲尽心。视去就为其轻,惟属意于生灵国脉,名重海内。士大夫无问识与不识,论一时正人,必佥曰:「陈选。」
司风宪时,方诹日戒道启行,已至所辖属地。尚未到任,道间忽有数百蝇蚋飞迎马首,扑之不去。选曰:「我自履历宦途,左右非济济缙绅,则前后师师甲胄。况风宪官奉皇帝出巡,山岳震动。过州州接,过县县迎。今拥集马首者非众多百姓,非众多父老官吏,乃逐坠蝇蚋如此。曾闻谚语云:『鹊为喜报,鸦为凶鸣。』此属之来,即不占吉凶,定不徒也。间阅《包龙图公案》,曾有蝇蚋迎马首之事,今日或亦其故辙未可知也。昔龙图发奸摘伏青史标明,今日果有此事,亦当媲美前修。」遂命左右跟寻蝇蚋所止去处。蝇蚋微物,若有知识,闻选吩咐左右跟寻之言,数百振羽一飞,有若风响,集于一深山坟上。此山村木茂密,藏有蛇蝎,人所罕入。左右跟寻得实回报。
陈即驻帷于地方古寺,随命地方里老同公差往山掘之,见一客人尸首。人死未久,肉色尚新。搜验身傍,得一木雕小印。选思曰:「此必布客被人所谋。」着令地方具棺埋葬,余无半言吩咐。县官耳闻是事,兼是己所治地,心下不安。拘问曰:「地方关系甚大,朝廷设立保长、保甲诸色员役,非直保固比闾族党,亦将保固远来行旅。今汝等纵贼谋人,瓜分银货,罪将安释?今且容汝数日,须讯问客人何方人氏,探访贼人名姓、真赃方赎得你等罪。不然,定是你地方谋劫。陈爷生杀衙门,见其事而不言,则怒可知已,此事却是担干系。」地方闻县主言,惊得魂不附体,俱应允探访回报。自后诸人互相觉察,东呈西首,鼠窃狗偷,捕捉殆尽,填满县监。县主系心此事,恐陈见罪,将地方所呈首人犯,严刑拷鞫。有富家子弟,因言气被诬者,受刑不过,冒认供招是己谋劫,妄扳某人知情,某人主令,某人下手,某人埋葬,某人得货,某人得银,飘空牵连数十人。主令:「下手俱问死罪,知情、分赃俱拟重辟,其余照律减等。」县主只说是真,喜为己功﹔地方以为得实,喜豁己罪。只未具文申报。
且说陈公登任,属官如蚁,恭遏诸务未遑,即吩咐云:「奉朝廷新例,欲市上好绵布千疋,三日内要取齐。即去铺行讨行拣选,但布上要记各人名字,以便领价。」属官不知此是赚贼之计,只说是真要绵布解京,即讨来布若干,以凭拣选。陈云:「布不论精粗,只要有印记者,即取来看印记,又要与小木印记同者方许入选,余即发还。」查有同小木印记者,即照名唤入,究问来历。布行云:「布从张成牙家转贩来卖。」又照名拘一布行来问,所对亦同。遂拘布牙来问,牙人云:「日前有吉水县客人名柯盛,带布若干,投店发卖。今布已尽卖,人已回去。本牙无复存有半匹此布。」陈云:「此非布客,乃劫布之贼,日前在某处谋了一布客。想汝知情,故把在此处发卖。今且不打你,与你公文一角,捕兵二名,星夜往吉安县投发。有此劫贼还我,脱得你罪﹔若拿不得此人,定坐你填命。」牙人云:「做经纪往过来续,只说他是某方客人,不知他是劫布之贼。今老爷着小人领公文,同捕兵前去吉安县捕捉,只恐贼人假报地方姓名,则彼地倘无此人,叫小人如何回报?」陈云:「汝第去此,客谋死未久,此贼去亦不远。倘天理不容,冤魂不散,汝去必捉获得来。我亦知汝不知情,我亦知贼人假报地方姓名。而必欲汝去者,正欲得其真耳。」
牙人只得领了公文,同捕兵径往吉安县投发,县官开折看时,书 行大字,云:「仰吉安县知县,速将谋劫布客贼人柯盛捕缉,解审无违。」县主云:「数日之前,地方呈一起事云,剪贼安民词内云,土贼郑岛梗路荆蓁,前月初七日谋劫布客曾良,得银回家。宿娼撒泼,祸乱地方。我已捕捉,监禁未问,想莫就是此人?」据来文姓名,又与此不同。问牙人云:「汝既代他做牙,必识认其人,汝可往禁中看此人是否。如不是,我即行牌差人去拿。」随命皂隶领牙人入监探其的实。牙人行至监外一望,果见前日是此人。卖布其人亦认得是牙人,亦从监门边相见,询问经纪到此贵干。牙人绐之云:「为亲戚有些小事告在贵县,闻监禁在此,故来相看。不意老丈为何事亦拘系在此?」贼对曰:「为人所诬耳。」牙人曰:「容再来相看。」即回禀县主云:「监中之人,即前日投我卖布之人,适到监门,我未开口,他即问我。贼人计较尽多,在我那里悬空报个假姓名,老爷这里又是一个姓名。若不是老爷有见,小人今番又落空了。但上司公文紧急,老爷这里须将贼人肘镣锁扭,差人解往上司审问,亦见老爷捉贼有功。」县主云:「这个是我的事。」即具文将贼人肘镣锁扭,差捕兵数名同原差、牙人一同解去。
适本县亦将地方首举问拟一干人犯解来,陈风宪正开门投文,即见吉安县公差并捕兵、牙人解得有劫布真贼到,又有本县公差解得有一干呈举谋命贼犯到。怒上心来,即唤皂隶,且将牙人认出真贼重打四十迎风。单将吉安县公文拆阅,见贼人先已监禁县中。捕兵、牙人又将宿娼撒泼地方呈首事情说了一番。陈见其人真事真,只姓名假报不真,谓牙人云:「大凡良善百姓,再不假报姓名。惟贼人恐怕识破,故有许多姓名诳人。汝未行先有此虑,果如所料。」且问贼人:「布是何方客人的,汝同何人下手杀他,一一从直供来。据县中申来地方呈词,汝为梗路荆蓁,不知汝谋了许多客人,今日罪恶贯盈,故我得闻出其事。」贼人推托不认。陈命再打三十,打了又挟又榔,身无全肤。抵刑不过,只得招认:「前月初二日,布客一人,自挑绵布一担,日中时分,打从地方东岭深林经过。某不合见财起心,打听前后无人,手执生柴,望客人脑顶一棍。客人气绝,拖至茂林深处埋掩。挑布回家,哄瞒邻里,只说是自己买来。越三日,挑至本县牙人家发卖,邻里、牙人并不知情事。恐漏机,故悬空报个姓名,欺瞒经纪,逃脱祸胎。不虞天理难欺,人难轻杀,台舆有蝇蚋之迎,县主有地主之首。地方所呈首者,历历非真﹔县主所问拟者,人人非实。我杀人而官杀我,报应甚严﹔我劫布而官追布,去来甚速。自甘殒首以填,听从法司而处决。」陈见供招得实,遂拟死辟。吉安知县,旌其瘅恶得宜﹔本县知县,罚其容奸太过,责罚地方,释醒诬妄。
陈爷判云:
审得贼人郑岛,心同蛇蝎,恶甚虎狼。猛兽深藏,尽好乘机伺便﹔布商孤至,不虞驱阱投牢。生棍劈头,七魄三魂何处去﹔假言欺众,千辛万苦买将来。蝇蚋报出尸骸,木印认出赃证。此布匹给还被害之家,彼囚犯知是妄招之枉。经纪本不知情,县主失于不谨。枭其人首,罚一以警其余﹔释诸人罪,取新而革其旧。
自后贼风屏息,人人称为陈皓月。
辛苦经商为什由,区区胤胄立箕裘。
不虞布帛能亡命,剩得深林土一。
又
天设炉锤待汝曹,恶人添泪酷焦熬。
深林不是天遗漏,马首迎蝇报祸苗。
陈县尹判盗官帑
陈襄,字述古,候官县人,以经学登进士第。初授福建浦城县尹,才智过人。县中凡百隐伏事情,莫能逃其洞烛。官虽廉明,遗奸不能尽革。不意县帑一日失金,襄曰:「楚库失银,楚人盗之﹔县帑失金,又岂他人?必县中惯为盗者。」乃悉捕平昔为盗者鞫之。盗至阶下,各争辩莫得其实。襄曰:「此辈难以威劫,可以术笼。」思之良久,有悟于心。次日,呼群盗至堂下,因绐之曰:「闻关王庙有一钟,历世多年,今已成神,最能辨盗。我今鞫汝诸人,汝诸人死争,谓内帑之金非汝等所盗。与其凭意见决之于己,不若决之于神,使汝等莫能遁。昨已使人迎钟至县堂后阁,祀之。静夜焚香,祷求再四,欲聪明正直之神考察精详,勿令滥及无辜也。今唤汝等立于钟前,不衰诚敬。再率同僚为汝祷之,祝曰:『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亏心,神目如电。维汝钟神享吾祭祀,显其精英,决民皂白。县帑失金何人所盗,灵验不差,符予所望。』」祷毕,又谓群盗曰:「此钟极是灵验有准,汝第以手试之,不为盗者摸之,则无声﹔为盗者摸之,则有声。顷刻真伪攸分,再难争辩。」又阴使人先以墨汁涂抹钟内,随引群盗人内阁,令各以手摸之,摸毕出验其手。惟一囚手上无墨。诸囚不知本官此是笼络之术,在墨迹上辨盗,不在钟声上辨盗。
遂单取无墨迹之囚,问曰:「县帑之金分明是汝盗去,不为盗者心无所惧,信手去摸,不计声之有无,则有墨。汝犯真心怯,惟恐摸响其钟,故轻轻去摸,手无墨迹。汝从直招来,免汝笞责。若不供认,重刑不贷。」其囚情知是实,遂逐一招认:「数日前晚时刻,潜入帑内,盗出库金是的。现今用去数两,余者俱在,与众囚并无相干。」襄得其实,随命民快等锁押盗金之囚至家,追取存留银两。用去者责令卖产赔偿,照赃拟罪。余囚俱行释放。一郡帖服,俱称为活神仙,自后城中无盗。
劫贼如何劫库金,法门侮法祸尤森。
摸钟赚出为真盗,狐鼠闻风莫置身。
贾县尹判吏窃库
贾郁性峭直,不容人过,官拜仙游县知县。尊贤育士,奖善锄强,百姓戴之。歌曰:「心地芝兰茂,性天麟凤生。花村无犬吠,绿野有人耕。」盖美其善政之得民也。三年任满,将给由过京。县中诸吏胥各兢兢奉法,不以郁之去留为敬肆。惟一吏黄采不遵约束,酗酒撒泼。郁怒曰:「吾别调则已,若再典是邑,必惩此曹。」吏以其去,大声应曰:「公欲再来,犹造铁船渡海也。」人有为醉吏危,曰:「汝失言矣。人生行藏靡定,往返无常。万一贾爷复来,汝罪奚逭?」吏曰:「吾所为是言者,是或一见也。本官政声籍籍,此去铨曹课绩,若考上上则京,擢考中上则远补,考下上则他任,必无再典是邑之理。铁船渡海,夫岂失言? 」
后朝廷以郁有吏才,居仙游三年,政清讼简,物阜民熙。欲其久任成功,乃加俸敕。郁复仙游时,醉吏以郁去莫奈己何,一发放纵。乃用钱夤缘署印官,转为架阁库吏。妄作妄为,视库藏如私帑,轻钱谷若鸿毛。身役公门,心耽花酒。日支月费,挪移借办,盗窃不赀矣。人有为之联曰:「仙游士庶属贤候,去一日则思慕一日﹔架阁金银归醉吏,进半时则盗窃半时。」又一联曰:「羊质署印官﹔虎皮司库吏。」盖扬其过也。
一日,朝报贾郁奉敕复典仙游,期限本月,念一日驰驿之任。醉吏闻报惊骇,措躬无地。谚云:「惧法朝朝乐,欺公日日忧。」此时此势,孽已作了,欲已纵了,事已过了,家筵消乏,用去库藏莫能补足。亲友以其亡赖,莫肯贷借。况先时已有铁船渡海之言,忤触本官,今又盗窃库藏,难逃法网。逡巡迁延,心下错愕无定。及郁复任,见醉吏心虽芥蒂,前言外貌,则待之如故,以其能改即止也。
一日,邻府推官奉钦差巡按监察御史,委查盘该府各县仓库钱粮。府发,牌下,县令库书速造下马查盘册。库书见牌到,催醉吏办银补库,库吏酣醉日多,何处得银补数。库书恐事发累己,只得照支票开出实收,具词呈闻于郁。郁阅词大骇,谓库书曰:「库藏乃生民膏脂,朝廷命脉。一人恣雎其间,乃王法所不贷者。想汝通同作弊,利则归己,祸则归人。」库书曰:「有支票现在,小人畏法,分毫不敢妄觊,拘吏面鞫,便知虚实。」郁乃逮吏考鞫,醉吏犯真,乃一一招认,不敢扳扯库书。自情愿鬻妻卖产补偿其库。
贾尹批云:
窃铜钱以润家,非因铸器﹔造铁船而渡海,不假炉锤。合杖一百,拟徒三年。
醉吏颠刑只犯刑,铁船莫载罪余盈。
廉官复典仙游事,此属顽冥法必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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