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南墙，南墙(1/1)

首发：~第60章 南墙，南墙

e先生问我往哪里去，我说我要去南城，我问他知不知道南城在哪儿，他随手指了个地方，说那就是了。

那里除了荒芜还是荒芜，e先生说你再看看呢？我去再看看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再回头看e先生时，他已经不见了。

我和e先生是在车站遇见的，冬天，下了雨，我在等回家的末班车，e先生穿着雨披过来和我说话“离家出走了还是迷路了姑娘？”我说我在等车，他说他是警察，让我不用太担心，他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我来自北镇，家却在南城，现在正准备往南城去呢。我们谈了很多，错过了一辆又一辆的车，e先生说他们老家有一棵柿子树可高了，一到秋天，柿子便自然地从树上掉落，问我喜欢秋天吗？他自言自语道，秋天是个好季节，只不过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

他自顾自地说完，随后又问我来自哪里，我说我来自北镇，家在南城。后来夜色渐黑，在最后一辆通往南城的车要走时，我起了身，e先生拉住了我，问我是如何理解孤独二字的。我疑惑地看着他，说孤独是指什么事都一个人，渴望热闹却又害怕热闹，犹豫不决之心在五脏六腑中来回翻滚，最后淹没于人群之中。他笑着，说听我说话的语气感觉我年岁并不大却总感觉我在佯装成熟。他准备起身走了，而我也因此错过了最后一辆通往南城的车，我叫住前行的他，问他知不知道南城在哪，e先生随手一指，说那就是了。

他是我走了很久很久的路才看到的人，和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后便走了，随后便转身进了周巷，伴着幽暗的灯光，我开始渐渐害怕起来，我战战兢兢地往前走着，直到看到一堵墙，墙的前面有一个木牌，上面刻着的是“南墙”，我不知怎的竟松了一口气，却不知松口气的缘由是什么，是路终于走到尽头的松快还是早知这并不是我要走的路而返还的坦然？只知道我应该……往回走了。出去之后却发现回去时候的路已不再是去时的路。

原本的车站成为了一片荒凉的草地，没有车会在这里停泊。

我开始后怕并且后悔和e先生说话，知道事已至此无法再进行弥补，便背着行囊继续向前赶路。

偶然碰见和e先生一样的人，但瞧不清他的脸，我上前问他是否知道南城，他摆摆手，自顾自地走着他应当走的路。

再往前，就还是墙了，木牌上写着的是“南墙”，却与我之前看到的那个是不同的。我停顿在了原地，准备等待来往的行人，我想让他们认出我来，认出我与曾经的他们都一样，迷了路。但转而又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是可笑的，不会有人认出我。

我蜷缩在了墙角，准备就这样等到天亮，天亮了以后路应该就会好走许多了。次日醒来后，竟又看到了e先生，他手捧着许许多多的柿子，问我来自哪里。我有些恼火，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南城，南城。”我强调道。

“来，吃个柿子吧，我老家的，很香甜。”我们并排坐着，躺在草丛里看着天空。

“怎么不翻过南墙看看呢？或许你要找的南城就在墙的后面。”

我支支吾吾，说怕他给我指了错路。e先生笑而不语，他随后便起身走了。

我蹦跳着，想看看墙的外面究竟是什么，可我什么都看不到。我大声喊着“哎，你还没告诉我怎么过去呢！”他摆了摆手让我自己想办法。于是我冲上前去把南墙撞倒了。

我或许不应当如此冲动，可我不想被困在这里，我想找到回家的路。

面前一个和e先生一模一样的人惊讶地看着我，问我来自哪里，怎么从墙那边出来了，我说我来自北镇，现在要去往南城。他说这里就是南城。

我抬头向前方看去，城楼的牌匾上面的确清清楚楚地写着“南城”。

我真的到达南城了吗？我不知道，只感觉一切都是模糊的，原本的记忆仿佛要破碎，道具老师上来收了幕布，说“陈老师，一切都结束了，您的演出很精彩，恭喜恭喜。”

我木讷地站在舞台中央，久久不能缓过神来。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言喻的，对手戏演员e先生问我待会要去哪里，我说我来自北镇，他以为我入戏太深，点了点头，并不再多说什么。

我演了很多场戏，有战地医生，有人民教师，有缉毒女警，印象深刻的人物角色不胜枚举，却还是容易停顿，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我是北漂过来的，起先的时候在剧组里面跑龙套，有机会来就抓紧，没有机会就拼命找机会，见过人皮面具下的虚伪，见过尔虞我诈的狼狈，见过无所适从后的轻生，知道被人蔑视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小时候回家，我爸总是会带我走不同的路，路走尽了就换一条继续走，他总说还有路可走的。真的有路可走吗？我吃过隔了五六天的馊饭，被大雨淋湿，困在城市的一隅，总想着日子会变得更好的，明天的太阳会很温暖，但走出门后仍旧是无人问津的。

翻过南墙以后真的就到南城了嘛？

我走了。没有悲戚，甚至是愉快的。

我要徒步走，寻找属于我自己的南城去……

写在最后：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思绪很乱很乱。在辅导小我十岁的妹妹写文章的时候，我告诉她看待事物不仅仅要关注本身，更为重要的是这件事告诉我们的一个道理是什么，我们需要做的是从“看山是山到看山不是山再到看山还是山”，比如她目前正在写的“我最喜欢的玩具”，为什么是最喜欢的呢，要突出它与其他玩具的特别，要写通过这个我学到了什么，她很不服气，说这不分明是在撒谎嘛？为什么一定要学到什么，喜欢为什么不能就是单纯的喜欢呢？我不知道自己该向她解释什么，只感觉自己的学生时代似乎就是这样过来的，而这种习惯的维系让我感到只有这样做才是正确的。在语文课本中，看山不是山最简洁明了的表达是“借景抒情”。对于解释不清的事情，我只能欺骗她等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

上下翻看着网易云评论，很久之前给《走马》写了一个歌评，把它和烟联想到了一起，下面有一个歌友的评论是这样的：听歌是享受，吸烟是消愁。那一霎那，我仿佛才明白有些事情的溯由是单薄的，写故事的目的不是为了别人了解故事本身，而是你感受到了什么？

南墙真的是南墙嘛？它可以被理解为规则与舒适区，可以被理解为视野之外，甚至可以被理解为是横行在心中的一道鸿沟，你所要去往的山峰并不是别人要前往的，没有人会为你指路，这就是孤独。孤独是你会或不会遇见志同道合的人，会或不会与他们有故事的发生，都没有人来替你实现人生的完成。人们不会因为自己的某种遭遇而萌生恻隐之心，我应当对眼前的陌生人如何如何，但凡涉及利益，你的路便只会回归到路的本身。

和x先生聊起了人到底是性本恶还是本善，我们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是人性本恶的，可关于其中的缘由却各执一词，最后得到的结论是善恶的界线不明，社会制定以及默认的规则会让恶人不得已便善，可善又是如何制定的呢？佛可不可以为恶，魔可不可以为善？当然是可以的，因为立场的不同，善可以是伪善，恶也可以是伪恶。没有衰老便不会缅怀青春年少。当你被众人诋毁时，你不一定是恶的，你只不过是损害到了他人的利益，成为了他们成为英雄的绊脚石。

很喜欢博尔赫斯先生笔下的英雄主义，可事实是没有人会在关键时候成为英雄，真正的英雄是撞了无数次南墙才成为英雄的。

我不想成为英雄，我只是想抵达属于我的南城。想看山仍是山，想兜兜转转，在路边为英雄折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