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章 红敛衣
墓室最里一角,点了支白蜡烛,那人正趴在棺材上,用一柄小刀翘棺材板上的钉子。听到响动,一回头看到公蛎大吃一惊,往后一跳,拿着小刀做出防御的姿势。
这里离王瓴瓦远些,不至于一拳便挥到门面。王瓴瓦眼睛冒火,咯咯冷笑:“你一来我便怀疑了,你,根本不是圣教成员!”
公蛎忙上去帮忙,一边敲一边将耳朵贴上去听:“没有夹层,是实打实的楠木。”
二丫破涕为笑,扯着公蛎的衣襟热烈附和道:“好啊好啊,蛇哥哥你送我回家。”
公蛎心存侥幸,一心希望自己判断错误,王瓴瓦已经安全逃出,这只是一个空墓。但不管如何安慰自己,仍不敢一人下去,只好央求胖头帮忙。胖头二话不说,同公蛎一前一后滑了下去。
男子显然对公蛎的牢骚甚是认同,虽然未出言支持,但并未反驳。公蛎拍着棺材板,道:“老兄你说,这么一口棺材里,到底有什么?”
公蛎为了省事儿,专抄近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子里,一抬头,只见纸扎的童男童女临街而立,白森森的脸上画着猩红的嘴唇和呆板的眉眼,吓得一跳。
男子将鬼画符那张点燃,拿起小刀,在左手中指上一划,挤出血滴在小人的脸上。
公蛎抢过他手里的半个包子,三口两口吃下,怒道:“把最后一句去了!”
公蛎将手指分开两条缝隙,探头往棺材里瞧去。果然是一具空棺,里面除了两件寻常的衣服,一顶男子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世界上最倒霉的事情,便是明明事情与自己无关,自己却不得不因为良心而面临抉择。
少年羞涩地抬头看了公蛎一眼,道:“是。”
那女子啪的一声将手中的衣服甩在水桶里,抬起头恶狠狠道:“回来便回来了,鬼叫什么?”大热天的,她却蒙着个面纱,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公蛎见那少年手指上布满针眼,一个食指还用薄布缠着,右手中指指节上还带着顶针,笑道:“小兄弟做裁缝的?”
公蛎想了一想,认识的人中,似乎没有叫“平”的人。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得罪了假公蛎,竟然死后还要被挖坟掘墓。
刚拐了一个弯儿,便见假公蛎独自一人,脚步匆匆,正走在街道的阴影处。
公蛎眼珠一转:“今晚跟我出城玩儿,怎么样?”
公蛎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亲眼看着师父下葬的?”
公蛎往后一闪,跳下棺材,盖子失去平衡,猛然竖起,王瓴瓦一个趔趄,头磕在棺材板沿上,重新跌倒在棺材内。手中斧头也飞了出去。
看来这个假公蛎是个盗墓组织的成员,估计是惦记上了忘尘阁的宝贝。
假公蛎一路向北,脚步飞快,趁着闭门鼓尚未敲响,竟然出了安喜门,不走官道,反而向西拐去,净挑一些崎岖的山路走。
二丫却恋恋不舍,摇晃着他的衣袖央求道:“你送我进去。”
谁知二丫连哭带叫飞扑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完全不因他容貌变化而有任何生分。
公蛎捂着肚子,疼得死去活来:“你怎么……言而无信?”
公蛎丢了长钉,揉着震得发麻的虎口,得意道:“早这样不就得了!”
公蛎也不管他看到不看到自己的表情,满脸堆笑道:“原来是王大哥,久闻大名!”
小胡子被喝得一愣,转脸看向公蛎,打量他衣着相貌不像是什么身份显著之人,顿时抓住公蛎撕扯起来:“我可怜的老娘还躺在病榻上,等着这钱救命哪!大家伙儿评评理,你们今儿胆敢赖账,我就把老娘接过来,放你忘尘阁养着!”他个子不大,但手上力气极大,抓得公蛎手臂生疼,并且一边说一边干嚎,借机将鼻涕口水抹了公蛎一身。
小裁缝道:“我师父姓桂,单名一个平字。”
小裁缝眼圈红了,低头道:“我也不知道,师娘说是无疾而终,一觉睡过去便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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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哗啦。有响声从外面传来,依稀像是掘土的声音。
那人迟疑着,也回了三声“布谷”,放下刀,狐疑地打量着公蛎。
公蛎心中有事,懒得同他这个缺心眼的胖子争辩,随口拿身份文碟上的名字糊弄他:“好好好,我叫隆公犁!”
除了冉老爷和猫女白小姐,住客已经换了一批。后园里那晚发现的尸骨坛,公蛎曾在送二丫那日的午后大着胆子去瞧了瞧,发现坛子已经不见了,连自己仓促之间丢在芦苇丛中的青瓷碎片也不知所踪,估计是被打理院子的伙计给收拾去了。
公蛎抱着棺材板乱蹦乱跳:“等等,信使大人是谁?我同他无冤无仇……”
公蛎心里巴望着她多跳一阵,等了一阵,见她不跳,便失了兴趣,正准备从树上下来,忽见高氏挥动了一下水袖。
公蛎酸溜溜地想,他们定然是在背后嘲笑自己。低眉顺眼出了如林轩,在附近早市买了顶大檐草帽戴上,这才安心少许。
若是稍一松劲,只怕自己埋尸此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两人一起用力,将棺材整体推到一侧。但棺材下面全是夯实的泥土,并没有想象中的异物或者坑洞。公蛎这次是真的累得气喘吁吁,挑拨道:“依我看,我们是被老大骗了。这个鬼地方,顶多算是个衣帽冢,根本就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胖头手里还拿着半截手镯,挣扎道:“我一碰就烂……你讹人!”
公蛎吓得猛退了一步,趁机扎着脑袋往盗洞里钻,可眼见黑黝黝的洞口就在眼前,公蛎却如同撞在了石壁上,头冒金星,疼得说不出来话来。伸手一摸,已经鼓起了一个大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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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墓周围并无异常,也不见有人影,想来王瓴瓦已经被他同伙救出,并逃走了。公蛎无缘无故遭此劫难,心中愤懑不平,忍不住又回到了坟前,有心找些证据,好去找假公蛎对质。
黄裱符已经落地,化成一片灰白的灰烬。滴血的黄裱纸早已掉进棺材缝隙里,皱巴巴一团。若盗洞消失是因为刚才王瓴瓦作法,那么如今法术完毕,盗洞应该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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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子只是稍微松动了一点,拔|出|来却有难度。公蛎没话找话,道:“我的手腕都疼了!真是,这种力气活,也不多派几个人来。”弯腰捡起那条拔|出|来的钉子一看,上面竟然打有两轮倒刺,每轮两个,做得极为精细。
看他这样子,显然也没办法。公蛎嘴里安慰道:“不急不急,我们慢慢想办法。”心里却乱成一团,一看蜡烛将灭,更加着急,叫道:“要灭了!赶紧再点一支呀。”
坟墓中传来沉闷的敲打声。
那人用尽力气,才拔出一个钉来。公蛎巴不得他打不开棺材,免得看到里面的死人,装模作样地东边敲敲,西边听听,偶尔“布谷”一声,向他投去惊喜或狐疑的目光。
公蛎不等他反应过来,将棺材盖子“噗通”合上,捡过斧头和地上的长钉,啪啪啪钉了上去。一连砸了七八个钉,才停下手来。
那人似乎被弄糊涂了,愣愣地看着公蛎。公蛎指指棺材,示意要帮他一起启开棺材盖子。
公蛎觉得莫名其妙,叫道:“你胡说!我同你无冤无仇,你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