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章
我要给这个劳什子“狼牙”大队一个狠狠的下马威,让他们清醒清醒,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是因为你们叫什么“特种大队”,就有多么牛,就比我们山沟里的小侦察连高好几头,我们都该求着进来、打破头进来!
不是说你们戴上个张嘴露白牙的狼头、上面再写个“特种部队”的汉语拼音的那个难看得要死的臂章,就是天兵了。你是兵,我也是兵,而且我不比你们弱!你们能做到的,我们山沟里的小侦察兵一样能够做到,而且比所有人还要好!
我要给这个自组建以来就傲气冲天的“狼牙”特种大队一个结结实实的教训!为此,我的勇气渐渐地升起来,甚至到了义愤填膺的地步,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意思!我的眼睛中间开始有了杀气。他看见了。我们的眼睛里面都有杀气。
一个特战少校和一个侦察兵列兵就这么对视着。半天没有动静。大家都等待着。那几个特种大队来接我们的中尉、少尉、士官都注意到了。我们一起来的弟兄也注意到了。大家都屏息不敢说话,保持缄默是最好的方式,在哪儿说多了都不好,部队也一样。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希望我能退缩,这样好给少校一个台阶,不然真不好收场,但是我偏偏不!我有我的苗连,我的陈排,我在山沟里那个小侦察连的弟兄,我还有我的小影!我就不服输!
我们就这么看着,一直这么看着。少校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带走吧。”然后转身走了,连应该有的开场白都没有。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开始发毛,我不知道这第一回合是赢了,还是输了。
5第二个新兵连,而且我又被锤了(4)
我们自然是背着自己的背囊一路越野,被开着那种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小王八一样的迷彩吉普车(后来我知道这是什么劳什子突击车)的两个士官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山窝,这是我们新训队的驻地。看上去距离特种大队的驻地还有十几公里远,很明显,我们还没有资格进入那个重重把守、狼狗吐着舌头、卫兵上着实弹、铁丝网通着电流的大山里面。说实话,琢磨了一个礼拜以后,我才从地形、地貌和星座变换上猜出我们的大致位置。直到我们进入技术科目的学习,接触了那个什么劳什子gps,我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我跑路时候的恨意越来越重,心里就想:你们臭牛什么啊,不就是胳膊上多个露着白牙的狗头吗?你们是部队,我们也是部队。都是解放军,都是陆军,都是兵,怎么你们就那么保密,我们部队就那么不值钱?我早晚有一天搞你们个七荤八素,让你们尝尝你们的老祖宗侦察兵也不是泥捏的!
我正合计着,那辆长得像小王八似的小吉普已经七拐八拐地把我们带进了一个废弃的营盘。我一眼就看出来,这里原来应该是一个坦克团的驻地,大概因为部队撤编了,所以营盘空了。但是兵房、步兵、基本科目训练场等应该都还有,看来是专门收拾这些他们眼中的菜鸟的。
我们跑进这个营盘才知道,根本就没有啥像样的楼房了,全是残垣断壁,估计是他们狗头大队废物利用了。看来全军都一样啊,南泥湾精神永垂不朽。我正合计着,我们住在啥地方,不会又睡班用帐篷吧。结果那辆门上漆着狗头的小王八吉普拐啊拐,我们在后面追啊追,最后在原来的坦克车库停下了。
然后我们就气喘吁吁地站队,俩小士官下来啥也不跟我们说,就打开一个坦克车库的门让我们进去。进去后一看,我就毛了,这是住人的地方吗?虽然还算干净整齐,有那么十几个双层的铁架子床,但是一车库的柴油味道确实够可以的。
我跟着那帮弟兄进去了,把背囊放到写着各自名字的床上。弟兄们都皱着眉头尽量不去呼吸,我想大概都在合计这以后怎么住啊。没想到后来习惯了,换了兵房以后,看见柴油发动的车子什么的就想去闻闻,不然总是浑身不舒服。我跟大家说实在的,这种东西也上瘾。就像老坦克兵闻惯了柴油味道,筋骨颠簸惯了,开汽车总是觉得跟玩具一样是一个道理。
我们刚刚把背囊放好,还没有开始收拾床,外面的哨子就响了,我们赶紧出去列队。那个狗日的少校跟几个尉官、士官来了,还背手跨立,站得跟电影里面的品字队形一样,等着我们弟兄。这回我们都清醒了,才看清楚这帮狗头教官的迷彩和我们的花色略有不同,布料严重不同,腰带根本不同,鞋子更加不同,而且还配了个黑色的贝雷帽(那个时候,这种帽子全军都没有配发,所以看上去挺稀罕的,也没几个人知道那是贝雷帽。我以前卖盗版碟知道啥子是贝雷帽,后来这个帽子发下来后,我们的几个农民兵弟兄还有几种“经典”的戴法,这些我以后再讲),显得自己高人一等似的。
我们一句话也不敢说,就这么站着。
他还看我,我也看他。反正来都来了,爱怎么办怎么办吧,菩萨是泥捏的,我是肉做的,不过就这一百多斤。活着干死了算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办。
这个狗日的少校把眼睛挪开了,然后是开场白。我想他在机场就憋得够呛,他一口山东普通话:“我谨代表‘狼牙’大队全体官兵队,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没人鼓掌,因为傻子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需要鼓掌。然后,他看着我们说自己叫什么之类的,我心里想: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结果我就记住他姓高,是一个中队长,我们今年新来的兵就分到他们中队挨收拾。他说宁缺毋滥,我心里想:是不是那把刷子咱们训练场见?不就是“一根绳子一把刀”吗?他还说了一些什么劳什子,我记不住了。部队干部的老一套也不值得写。他大概被我看得不是特别自在,所以话音多少有点儿不自信,开场白就草草收场。然后就说我们弟兄刚才跑路不好,就让我们弟兄在饭前运动运动。这个我倒不怕,侦察兵集训比武下来,跑路算个鸟?
我们换了迷彩作训服,跟着那辆小王八吉普跑路,七拐八拐上了山。高中队就在后面开着另一辆小王八吉普跟着,我们弟兄跑路上山。谁都不傻,知道杀威棒刚刚开始,还不到卖命的时候,所以都留着劲头。
然后带路的小王八吉普一加马力,就拐到一片泥潭子边上。快跑到跟前的时候,我们都有点儿犹豫,不知道该跑路过去还是跟车一起停下。然后,第一辆小王八吉普上的一个士官就说:“下去!”我们就下去了,当兵的死都不怕还会怕泥?
然后就按照命令在里面串得跟糖葫芦一样做仰卧起坐。说实话,我们在老部队都是高手,所以仰卧起坐简直就是小儿科,但是在这个泥潭子里面做还是第一次,所以多少有点儿不适应。那个滋味确实不好受,不是累,是你起来落下的时候,泥浆子满身、满脸、满耳朵乱流乱溅,睁不开眼睛,也不敢大口呼吸。那个狗头士官还要我们喊号子“一二、一二”,喊的声音不够响还要骂人。骂人我们不怕,因为我们都是被连长骂出来的,连长比他们骂人的花样多得多。但是一直这样,我们真的不好受。不过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我们去野外驻训的时候帮老乡割麦子,见了个猪圈大家身上就痒痒,恨不得蹭两下才过瘾——有时候人的习惯就是这么怪,关于这些奇怪的习惯我后面慢慢给你介绍几个神人,我至今没见过这么神的人物。特种大队真是藏龙卧虎,什么鸟人都有,所以我叫他们狗头大队是有道理的,后来这个外号搞得大队长知道了,他很不高兴,因为臂章是他亲自设计的,花了好几个晚上的心血,结果弟兄们都开玩笑说是狗头。
我们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以后,又翻过来做俯卧撑。这下子更加难受了,因为脸一定要在泥里反复扎,耳朵都流泥浆子。做完之后,弟兄们已经都是泥人张老先生的泥胎子了。
这样的体力消耗是一般的两倍左右,因为呼吸是受到限制的,因为泥浆子是有阻力和重量的,也因为我们不适应。后来弟兄们渐渐摸索出了在泥浆子里面练体能的方法,就不再那么难受了,再后来就都发展到见了个猪圈恨不得滚滚的状态。因为野外驻训没有泥浆子,滚当然只是个想法。再后来他妈的狗头高中队就让我们滚比猪圈更恶心的了,我以后再讲。后来退伍以后,我看电视才知道,国外有钱人流行这种东西,还叫作什么“泥浴”,说是有保健作用。我当时觉得,看来狗头大队是未卜先知啊,还知道给我们保养身体。
弟兄们满身泥浆子,但是还不让起来,要按照士官的口令做一些侧滚翻、后滚翻、前滚翻,头都得栽进泥里。当时在那种状态,我基本上没有什么思想了,因为你不能思想着提防泥浆子进嘴里。当然最后我们都精疲力竭,然后还让我们在里面保持一个俯卧撑的姿势悬空,但是胳膊不能直着,就这么一直待着。时间多久我记不得了,开始还数数,但是后来就操心自己的胸肌和肱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很久没接触这种名词了),因为它们越来越酸了,毕竟侦察兵尖子也不是铁打的,也知道什么是累。
我就这么悬着,看着鼻尖上的汗水和泥浆子滴答滴答地落到下面的泥浆子里面,好像无数只小蚂蚁在胳膊的肉里面爬,后来是咬,再后来是狂咬。我真的越来越难受,但还是梗着脖子坚持着,最后连脖子都酸疼了,脸也恨不得抽筋。
我在最前面的一排坚持着。一双擦得很亮的大牛皮靴子慢慢走到我的面前,就这么站着。我坚持着、忍耐着,尽力去想一些美好的事情。我的思想已经魂游天外,譬如我想我的小影,我想她的笑脸、她的小手、她的芬芳、她的伶牙俐齿,我想她的一切。
然后,一只军靴踩在了我的肩上,并没有用力。我就下去了,一脸栽在泥浆子里,满嘴是泥,动也动不了。我从泥浆子里面慢慢转过身子,大吐几口才能喘气,我看见高中队的眼睛没有表情。他摇摇头叹气说:“把它们洗洗,吃晚饭。”
他转身走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他不屑的笑声。很多年后,我问过他,他坚持说没有,因为他也是那么过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因为记忆总是出现偏差。
这是我来这个狗头大队的第一个下午,我们用了两个小时在泥浆子里面洗澡,然后被赶进山下的河里洗澡,最后就这么湿湿地跑路去那个废弃的营盘,在一个角落里的野战炊事车里吃饭,没有吃饱,饿着肚子,穿着半湿的衣服跑了10000米武装越野,又做了传统的五个100的体能,训练才算结束。然后,政治学习开始,反正就是不让你休息。我们穿着混杂着汗水和泥浆子的迷彩服,傻不拉几地学习文件,学习精神,好像没有学习“三个代表”,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我都记不清了,反正都是学习。
熄灯的时候,我们开始知道,这个狗日的狗头大队看来还真不是纸糊的。我说过我不是军迷,其实我在特种大队的很多战友也不是。我们对特种部队的了解很少,就是会跑路、会攀登、会打枪什么的,至于那些你们整天特别感兴趣的,基本上都是后来进入战术理论学习的时候才接触的。
6第二个新兵连,而且我又被锤了(5)
说句心里话,我现在再次发现了一个写作上的难题,就是如何进行整合。那些日日夜夜,一旦回忆起来是没完没了的,搞得我脑子乱七八糟的。穿越泥潭只不过是特种大队训练大纲上最基本的科目,还算不上啥子特种兵体能训练,因为只不过是让你习惯一下满身泥泞、浑身潮湿是怎么回事而已。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在泥浆子里面泡着打滚,因为不用跑路、不用爬山、不用对锤,在泥浆子里面滚来滚去还挺惬意的。照我现在这么写,我真是一年也写不完,因为特种兵的基础训练花样之繁多超过你们的想象,譬如还有什么鸭子步、小推车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都是我在侦察连没有接触过的。当时没有时间反思,但现在想起来却有很深的印象。
我不是写科普文章而是小说,所以我觉得我还是一定要写故事,写人物,写我那帮新认识的弟兄们,包括狗头大队的军官和士官。
我得先说说我们新训队这帮鸟人,他们都是各个侦察连鸟得不行的货色,当然也包括我。大家觉得我当年还不够鸟吗?如果我现在还在部队当班长,我手底下有这么一个新兵,我也是绝对要收拾他的。鸟人一个不收拾不行,不收拾绝对心情不爽,所以大家应该理解老炮,理解那个狗头高中队,这是应该的。从小我的性子就比较拧,我妈说我跟蒙古牛一样。后来,我发现部队的苦与折磨都没让我彻底改变性子,反而是到了社会上,没过一年我就换了个人,可见真正改变性子的不是军队,而是社会上你看不见的这些劳什子。哎呀,又扯远了,我们回去说正题。
一个老实巴交的兵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甚至是最好的步兵,也可以成为最好的炮兵、装甲兵、汽车兵、炊事员,但是永远成不了最好的侦察兵。我就不说什么原因了,因为又要扯远,我就说说我看见的这帮侦察兵比武的尖子是个什么德性吧。
我们那年的新训队有二十个人:三个少尉、十六个士官、一个列兵。除了这个小尾巴让人觉得特别意外,其余的官兵比例大致在那个狗头高中队理想的范围内。特战军官和特战队员都是从这样的少尉和士官中间一步步产生的——特种大队是有名的吃现成的,就爱挑别的部队培养好的尖子,所以别的部队侦察连的连长在送自己的战士走的时候,既是自豪也心里疼得不行,跟挖了心尖一样一样的。
特种大队其实是愿意要列兵的,但是当年没有明文规定,后来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一般的两年义务兵混进来还是不可能的,军事素质就在那儿放着呢。我也不是说我是天才,我真不是;我就是个刺儿头,在部队到哪儿都是,刺得主官不行,若不收拾我心情就会极度不爽。由于我是刺儿头加韧性,所以我混进了新训队,在里面继续刺儿头,专刺那个狗头高中队和他引以为豪的狗头特种大队。
但是,在新训队我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劣势——第一,我不是士官,是两年的义务兵,在他们眼里是很快就会走的,我是城市兵不算还是大学生,所以根本不可能在这里长混,培养我也是浪费人力和物力资源;第二,虽然我的侦察兵比武的成绩还算不错,但是我确实是补漏进来的第二十一名,因为有一个身体不合适我才来的,所以在狗头大队的人和新训队的弟兄眼里我还是二流角色,这个第一印象是很成问题的,因为分数就在那些狗头军官和士官的圆珠笔和纸夹子上;第三,侦察兵比武是死科目,说白了集训属于应试教育,我就是为了比武练出来的,就会那么几项,综合军事素质远远不能和这些真正的老油子相比,而一个月的新训队可不是就那么几项的,我也没有真正的野外拉练、奔袭演习等一系列的经验,说白了我还是个新兵蛋子,这我不承认都不行,他们讨论的问题我一个也听不懂。
我那时候躺在自己的床上,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小影写信,听着身边这帮老油子谈论哪年哪年的演习、哪年哪年的驻训、哪年哪年的集训,心情真是悲凉啊!
我能挺过去吗?当时真的很怀疑。苦我不怕,当兵的生来就是吃苦的,但是分数不是因为你吃苦就可以上去的,因为综合评比不看你侦察兵比武那几项。要淘汰,第一个就是淘汰我。而我又不能被淘汰,这就意外着我必须在新训队有绝对的优势才可以。我们不是说有什么淘汰的比例,要是全部合格,这个狗头大队就都留下,但是不合格就给你发回去,不留什么情面。我给小影写着信,写着写着鼻头就开始发酸,想起了我的陈排。
我闭上眼让泪水流了一小会儿,然后擦擦,探出头看自己的下铺:
“班长,我跟你聊会儿成吗?”
7第二个新兵连,而且我又被锤了(6)
我下铺的那个就是跑10000米越野的时候超过我的高手,一个五年的老士官,外号是“马达”。你可以想想他多能跑路了。本来我在集训基地是不和他说话的,因为我们两个都知道对方就是这个项目的绝对对手,如果说真的有什么“华山论剑”的话,那么10000米武装越野的独孤求败就是我和他两个人。所以我们不说话,但是对对方的印象绝对都很深,因为在训练的时候我们每天都在互相试探、互相观察、互相琢磨。我知道他的攀登科目比较一般,其他的都是上游,但是不像10000米那么出色;我想他也应该知道我泅渡比较一般。我们的连长是不会闲着的,每天在脖子上挎个望远镜往山上一站,你以为他们是在看风景啊?就是在盯着我们的训练,看看谁是种子选手,弱点在哪里,该在哪个科目怎么压制他的优势。全世界但凡竞赛性质的都有比赛间谍这一说,只是我们侦察兵比武比较公开,比较专业。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山上一见面,相互打个招呼就各忙各的,因为没啥可以讨论的,因为都不说实话。虚假情报反而容易干扰自己的判断,这些都是老侦察把式,大家心里明白着呢。
我和他在10000米训练的时候天天较劲,有时候也互相欺骗,速度放慢搞些烟雾弹,但是心里都十分清楚,最后的决赛其实就是我和他两个人。但是,我最后消失在10000米武装越野的前三名,如果我在这个成绩上正常发挥的话,总分应该在前十名的。这个我清楚,我相信大家都清楚,但是就是没人理我,因为我是个小列兵,由于不是一个部队过来的,大家还不熟悉,不收拾我算是我的幸运了,还搭理我干吗啊?
但是我实在是心里难受,想跟人说说话,那时候我快过18岁的生日,其实还是个孩子气很重的人。
马达班长躺在床上在看武侠小说,一听这个愣了半天,因为我们来新训队几天了,虽然上下铺但是没有说过话。他肯定觉得我挺鸟的,不是那种可以说话的人,所以也不主动跟我说话。我是不敢,但是憋了好几天不说实在难受得不行。
马达看我半天,大概是看出来我刚刚哭过,就笑了:“你小子哭啥子啊?龟儿子赶紧下来。”
我的泪水吧嗒吧嗒就下来了。马达班长真好!马达班长是四川人,所以四川兵真好,难怪布莱希特要写个话剧叫《四川好人》!
我一下子翻身下来,马达班长往里让让坐起来,我就坐在他的床上,我们面对面。我泪水哗啦啦,他把手纸递给我,可我的鼻涕一直流个不停,于是我就擤鼻涕。
马达笑得不行:“哭啥子吗?你小子不是挺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