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离开(2/2)

首发：~第39章 离开

“栀子，昨天没休息好，现在睡一会儿吧！”

王刚给栀子盖上一条毛毯，栀子淡淡一笑，点点头。可她并不打算睡觉，不是不累，而是她怕。只要栀子闭上眼，所有在这座城市的一切，都会在眼前浮现。

许蕊今天上课又睡觉了吗？画室里今天又有几个人没按时交速写呢？童姿现在是不是真的变成了一缕风，她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吗？许泽又在哪个国家，哪个海峡的彼岸？红姐是不是又跑出去偷吃冰淇淋了？张大爷又要满世界去找了

“也不知道傅昶门前的花还开着吗”

栀子攥紧毛毯，她的思绪又突然回到了江南那座小镇。现在正值雨季，小镇那阴雨天连绵不绝，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气息。

栀子想，外婆肯定又坐在大厅里，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用方言抱怨着这天怎么还不放晴，这衣服都干不了。不一会儿，她又在躺椅上沉沉睡去，伴随着轻微的鼻鼾声。

栀子曾很讨厌外婆的鼻鼾声，她总觉得很吵。栀子以前认为，自己平时总在半夜醒过来，就是因为外婆的打鼾声。可当她真的脱离了外婆的房间，脱离了有外婆的生活，栀子才发现，原来外婆的鼻鼾声，才能让自己安眠入睡。

外婆现在肯定很生气吧，气她的女儿，她的孙女，要跑去美国，这她一辈子都没去过的地方。栀子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她都能想到这小老太太生气的模样。

前几天，栀子给外婆打了电话。电话里，外婆的声音听上去并不是很好。可能是天气原因吧，老太太的声音都变得萎靡了许多。

那通电话并没有打很久，栀子老听到外婆的咳嗽声。她很担心，叫外婆去看医生。这老太太也只是随便敷衍两句。

“你们到了那什么，那什么国来着”

“美国。”

“哦，对对对，美国，给我打个电话回来。”

“嗯，我记得。”

“别又记得，上次你就没打电话！你说说，你这小脑袋，去了那地方，走丢了都没办法！”

在快结束的时候，栀子似乎是听到了啜泣声。但栀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自己想多了。毕竟，在自己的记忆里，外婆可是从来没哭过的。

“栀子啊，你妈妈”

外婆突然停了下来。

“妈妈，现在还蛮好的。”

“嗯，就是我也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照顾好妈妈。我呀，老了，不中用了”

小老太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栀子沉默无语，直到手机里传来一阵“嘟嘟嘟”声，她才反应过来，外婆挂了电话。

时间过的很快，它从来不会等任何人。

反正也不睡，栀子索性从包里翻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日记本。正打算写点什么的时候，里面却掉出来一张纸。纸是很普通的a4纸，上面写满了字，最后的署名，竟然是傅昶。

“这是，傅昶写的？”

栀子紧紧捏住纸，她不敢相信傅昶竟然给自己写了一封信！可上面的字迹，的确就是傅昶的。都说，见字如人。傅昶看上去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他的字，倒是工整，一笔一划，栀子刚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小孩子写的。

“栀子：

展信佳。

是不是很奇怪，我怎么会写信呢？其实到现在，我也很惊讶。我，傅昶，竟然还会写信。可你是栀子啊，我也没办法。

怎么办呀，我的栀子，现在就开始想你了。你说你走了，我怎么办呐。

今年的我，已经十八岁了。在十七岁之前的傅昶，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叫栀子的女孩，他甚至从来没注意过一种叫栀子的花。在他十七年的生命里，他自认为活得很痛苦。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他慢慢被所有人抛弃，最后只能缩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当着一个人见人恶的小混混。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这样，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辈子，对他来说不长也不短。他想，自己可能能活到八十岁，也可能在明天就死掉。狂妄自大的他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生命的全部，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小姑娘闯进自己的世界。

你说，这小姑娘聪明机灵点也好。可谁又能想到，这小姑娘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干净、单纯呢？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不爱说话，还以为她是个小哑巴。到最后才发现，这小姑娘脾气也是可倔了。小姑娘学习不错，画画也很棒。可那小脑袋啊，出门都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你说，她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美国，可怎么办呢？

小姑娘喜欢吃甜的，不喜欢吃苦的。所以啊，我在她的包里塞了一大包柠檬糖。知道小姑娘贪吃，以前我还在他边上，都是一天给一颗的。可现在不行了，小姑娘不在我边上了。不过，她长大了，长大了好多。她都能照顾家庭了，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吧，能吗？

栀子，我好想你啊，你能不能不走？算了，你当然会走，我的栀子。

其实，我在家里种了一株栀子花。是在你离开这座城市那天，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我们这里一般都见不到栀子花，最后我也只是挑到了一株病怏怏的。我特地去找了很多资料，上面说，栀子花是一种非常需要阳光的植物。所以我把它放在小花坛里，那里阳光好，从我房间里就能看到。有时候我给它浇水，我就会想到你。你说你是不是就是一朵小栀子花呢？你也那么喜欢晒太阳。

那天，张大爷看到了这株栀子花。他摇摇头，说可能养不活了。我倒不觉得，我相信它能活下来，它可是栀子花！你说，对吧，栀子。

栀子，我以前把你推开过。我以为，我那如泥淖般的人生，你不该弄脏自己那纯白的花瓣。可你让我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不一样的傅昶。我说过，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就会一直在。

我的坚强又勇敢的gardenia，这是一生的守候。不用着急，我们会在栀子花盛开的初夏相见。

傅昶

2014年6月3日”

泪水浸透了信纸，黑字被晕开。原来那个只会打架的男孩子，也会拿起笔，一笔一划写下一封冗长的信。

栀子的指腹轻柔抚过上面的每一个字，一笔一划上，似乎还停留着他手指的温度。

“你也养了栀子花了吗”

栀子无力靠在一边，她在脑海里描摹那个少年是怎样每天浇水、施肥。他那微卷的发丝，在阳光下，永远都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金黄色光泽。

其实，初雪降临那天，栀子许了一个愿望。传说，在初雪那天，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那个晚上，她透过仙女棒的光看到傅昶的脸，她就知道了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永远和傅昶在一起。

可能这个愿望听上去很幼稚，可在那一刻，栀子就是想要，没有任何原因。

可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了吗？栀子紧紧攥住那封信，她不知道这个愿望能在两个相隔一整个太平洋的人身上实现。

突然，身上的包倒了下去，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栀子弯腰去捡，看到落满地的柠檬糖。依旧是淡黄色的包装纸，它们洒落在地上，微弱的光落在上面，就像夜空中发着光的星星。

栀子一颗一颗将它们捡起来，她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微微一笑。

“放心，我长大了，这还是今天的第一颗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