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58章 苦寻
面对着周海强长长的供述，刑警们进行了认真的研究分析，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份口供是可信的，也是有价值的。
最后大家决定从两个方面入手进行追查：一是调查张军家昔日的邻居，看看能不能找到张军的真实身份；二是派人到松岭市去调查张军和李芳的结婚登记档案。尽管“李芳”这个极度大众化的名字很有可能又是一个假名，但是刑警们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去了松岭。
调查张军家邻居的事交给了唐岳与胡晓妮。两个人来到了张军家原来所属的团结派出所，唐岳首先寻找所里的老片警，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张军家邻居的消息。
经过一番努力，几位老片警给唐岳提供了一些居住在家具厂附近的老住户的姓名。唐岳和胡晓妮经过挑选，选中了一位冯大爷。这位老爷子今年已经有八十岁了，在家具厂附近居住了差不多五十年，还当过治保主任，对那里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
唐岳和胡晓妮来到了冯大爷的家，见这位老爷子身体还很硬朗，说起话来思路也颇为清晰。这让他们俩十分高兴，于是他们十分客气地请老爷子回忆一下邻居中是否有一户姓张的人家。
唐岳说：“这户姓张的人家，家里有四个孩子，两个男孩，两个女孩，孩子的母亲精神不好。这户人家非常穷，住的是茅草顶的干打垒房子。老爷子，您回忆回忆，有没有这么一家人？”
冯大爷皱起眉头想了想：“那要是照你这么说，这应该是张德友他们家吧？”
“哦，张德友？”唐岳一边记着一边说道：“老爷子，你好好说说这个张德友。”
“这个张德友家里就是特别穷，有四个孩子。”冯大爷一边想着一边说道：“他那个老婆确实有病，疯疯癫癫的。”
“您详细说说他们家的情况好吗？”
冯大爷点点头：“好吧，我就说说我还记得的。这个张德友吧，是四几年从关里过来的。那时候家具厂附近那片地方也没有什么家具厂，就是一片烂洼地。大家在那里随便占地方盖房子。你要是有钱就把房子盖得大一些，没钱就盖个小的。张德友一开始和他父亲过来的，爷儿俩肯定是没什么钱，所以就盖了那么个地窨子，没想到在那里面他们住了一辈子。”
“张德友他爹后来死了，张德友年轻的时候还娶过一房媳妇，生了一个男孩。不过，有一年娘俩双双得了传染病，也都死了。”
“六〇年的时候，有人给张德友介绍了一个逃荒的乡下女人。那女人还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张德友就把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接到了自己家里，此后就在一起过了。”
“那个女人有病，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的。她也干不了啥，家里还是只靠着张德友一个人出去打零工挣钱，所以这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艰难了。”
“到了后来，张家的那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两个闺女先后都嫁出去了，听说嫁得还挺远，不在金河市。家里就剩下了两个男孩，这两个孩子也都没有正式的工作，成天就在外面到处乱晃。那时候我正好当治保主任，派出所管片的老钟还特意嘱咐我，说张家这两个孩子都是什么潜在危险因素，要我把他们盯紧一点，发现他们做什么犯法的事儿就及时报告。我当时还真是特别留心了，不过，一直也没发现他们俩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再往后，到了八几年的时候，张德友和他老婆就病死了，而且还是同一年死的。到了八七年，我们这里都拆迁了。拆迁的时候，按照政府的规定，居民可以选择要房子，你添上几个钱，政府就可以给你一套房子；还可以选择要钱，不要房子的话，政府可以给你几万块钱。张家选择的就是要钱。随后房子都拆了，张家的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唐岳问道：“冯大爷，这拆迁的时候，张家是谁在主事啊？是谁决定的要钱不要房子的？”
冯大爷说：“就是他那两个儿子呗，具体谁决定的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老大吧。”
“他家老大叫什么？”
“嗯，这个……哦，他叫张军。”冯大爷说道。
“他叫张军？”
“是，叫张军。张德友没上过学，也没文化，给孩子起名就是瞎凑合，怎么简单就怎么来。他家孩子的姓名都是一个字，简单好记。”
“是张军！”唐岳兴奋了起来，因为终于可以确定张军的住址了。
如此一来就好办了。唐岳和胡晓妮辞别了冯大爷，又回到了团结派出所，开始查找户口的档案，想要从这里找到张军的下落。
经过一番努力，死去多年的张德友家的户口档案终于被找了出来。唐岳和胡晓妮都瞪大眼睛翻动着这份档案，找到了属于张德友家的那一页。
只见上面写着：户主张德友，生于1922年，死于1984年；妻子赵玉芬，生年不详，死于1984年；长女张翠，生于1961年，1981年迁离本地；次女张艳，生于1962年，1982年迁离本地；长子张海，生于1964年。
唐岳和胡晓妮都不禁一怔，异口同声地说道：“张军呢？张军在哪里？”
管户口的户籍员说道：“户口上没有，那就是当时没有登记，说明这个人户口不在这里。”
唐岳和胡晓妮不禁感觉又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张军的户口竟然不在金河市，难怪他那样嚣张地对警察挑战，声称警察抓不到他。
可是，张军的名字为什么不在户口上呢？如果这一点疑问不能解决，那么张军这个人是不是张德友的儿子就要画个问号，调查张德友一家是不是还有价值也是成疑问的。
唐岳只好又去找老片警了解情况。这一次，派出所里的警察都无人知晓了，后来所长介绍了一位已经退休多年的老警察，这位警察姓钟，他好像是管过张德友他们家那一片，唐岳只好去找这位钟老前辈了。
唐岳和胡晓妮找到了老钟的家，老钟已经退休好几年了，不过对于过去的事情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他热情地向唐岳和胡晓妮介绍说：“当初这个张德友和赵玉芬结婚的时候，给他们做户口登记的警察姓陈，他已经去世了。我是七几年接管这一片才知道有这么一家的。我记得我在七八年或是七九年的时候曾经到张德友家去走访调查过一次，那时候我就问过张德友，我说你的大儿子，为什么不把户口落到这里呀？”
“张德友当时跟我说，说这个大儿子是老伴带来的，户口还在农村。他们家在农村还有一块宅基地。这块地就落在大儿子的名下。如果大儿子把户口迁过来，那这块地就要被村里收回去了，所以他们才不迁户口。”
“哦，原来是这样？”唐岳不禁和胡晓妮对视了一眼。唐岳想了一下问道：“我看户口档案上，赵玉芬的原居住地是咱们省的柳林县，可是没有具体地址。她家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嗨，这个就别提了。”老钟说道：“赵玉芬不是有病吗？她成天稀里糊涂的。当初老陈给他们办理户口登记的时候，这个赵玉芬就正好犯病，讲不明白。这个张德友只管自己有媳妇就行了，也不管她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因此，当初登记的时候就没有把详细地址写上。后来我接手了，想要把这一项给补上，于是我就去了张家。到了张家，赵玉芬还是稀里糊涂讲不清楚，张德友过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仔细问过自己老婆的来历，他对我说，他的大儿子张军应该知道他们家具体在哪里。可是张军成天的不在家，我让他到派出所去，他也一直都没有去，结果这件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唐岳想了想，又对老钟说道：“张军没有工作，成天在社会上游荡，这属于咱们派出所重点关注的对象，您当初对这个张军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注意啊？”
老钟说道：“张军确实属于这种情况。咱们派出所当时对于这些没有正式工作，成天游手好闲的年轻人都是当做重点人员来关注的。可是我工作了好多年头，从来也没有发现张军有过任何违法行为。他好像是经常在社会上打零工，也没发现他和一些有前科劣迹的青年人有过什么交往，所以慢慢地我就不再重视他了。”
唐岳说：“张军是他母亲带来的，那么他的原名应该就不叫张军。您知不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
老钟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和张军没有什么接触，不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我只是知道，张德友娶的第一个老婆很早就病死了，生了一个孩子也死了。这个死掉的孩子名字就叫张军。后来，张德友说既然赵玉芬带来的这个孩子管我叫爸爸了，那他就应该也姓张啊，那就叫张军吧，就算他顶替死去的大哥了。”
唐岳又问：“我看这个户口档案上面，张德友他们夫妻二人的文化程度填的都是‘文盲’，几个孩子填的都是‘小学’，他们都是在哪一所小学上的学呀？”
老钟笑了：“什么小学文化呀？那都是当时瞎填的，其实啊，他们的家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从来也没有上过学的。”
“从来也没有上过学？”
“是的。”老钟说道：“他们家不是穷吗？哪里上得起学呀。这上学要交学费的，虽然一个学期只有三块钱，可是他们家孩子多，四个孩子就是十二块钱。再加上书本文具的费用，这对于他们家来说，是承受不起的。张德友对上学这件事十分冷淡，当时街道上也曾经派人劝说他，让他家孩子去上学。张德友说：上了学不也照样去做工？还不如省下钱，让这几个孩子早点去上班呢。因此，最终他们家的孩子个个都是睁眼瞎，谁都没有上过学。”
从老钟家里出来，唐岳和胡晓妮在路上不禁探讨了起来。胡晓妮说：“既然张军从来都没有上过学，那他为什么要对周海强说自己在团结小学五年级读书呢？难道从那时起，他就要伪造自己的身份了不成？”
唐岳想了想说道：“说他那时候就有意地伪造身份，恐怕是不会的。张军都领着周海强到自己家里去了，还怎么伪造身份啊？他假称自己在团结小学读书，应该是另有原因吧？”
“会是什么原因呢？”
“有可能是虚荣心在作怪。”唐岳说道：“张军那时候都十二岁了，而且天资聪颖，明白了很多道理。他一定会意识到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去上学，唯独他去不了，这会让他感到很自卑的，所以他就骗周海强说，自己在团结小学上学。他每天都到周海强所在的跃进小学去等着周海强放学，从来也不让周海强到团结小学去，应该就是有意识地在营造假象。可是周海强当时根本看不出来，而且现在也看不出来。这个张军啊，还真的是很不得了啊！”
两个人回到了刑警队，把情况向着大姜汇报了。这时，另一路到松岭市去寻找李芳的人马也回来了。不出所料，他们在松岭又扑了一个空。在当地民政部门的婚姻档案里，叫李芳的人数量甚多，但是符合条件的却一个也找不到。
大姜苦笑了一下：“现在我都习惯于看到这个案子的线索中断了。唐岳啊，以前线索断了，都是靠着你的丰富联想把案件突破的，现在你还有没有什么联想了？现在只能靠你了。”
唐岳也笑了，说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联想了。实在不行，那就只能派人到柳林县去，好好找找赵玉芬这么个人。赵玉芬的名字应该是真实的，找到了她在柳林县的户口档案，那么咱们就能发现张军的真名实姓了。除此之外嘛，咱们还是应该在周海强身上好好挖一挖，看看还能有什么发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