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快要饿死的外公（二）(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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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吕玉泽的眼尖，他指着殿内一角高声叫道：“娘，快来看啊 ，姥爷在这里。”

众人还在惶恐那张狰狞的狗皮，吕玉泽已经挣脱了母亲的手，跑到乌漆麻黑的神像后面。不一会，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娘，快来啊，真的是姥爷，他快要饿死了。”

吕徐娘吃了一惊，向前走了两步，身旁的老管家吕天来年纪虽大，手脚却是灵活，一步就窜到夫人前面。

心里惊诧，少爷是变聪明了，不过还是一个傻大胆。

殿内光线晦暗，近前才看见神像旁边的干草堆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上还缠着绳索。

吕玉泽正蹲在那个人身边，眼看就要伸手去扶。

吕天来脸绷得紧紧的，一把将吕玉泽从那人身边拉开。眼看吕徐娘神色不对，那人可是她老爹。

外孙亲近姥爷，急着搭救姥爷，你出什么幺蛾子？

吕天来赶忙低声解释道：“少爷身体刚好，小的怕沾染了病气。”

其实他想说的是时疫，也就是传染病，只是怕不好听。

吕徐娘一听就明白，老爹和儿子比，还是儿子重要。二话不说，用袖子捂住吕玉泽的口鼻，两人迅速出了大殿，善后的事情交给老管家他们。

良久之后，吕玉泽已经等的不耐烦的时候，一个留着三绺长须，身材高大，面色发青的老人扶着门框出现了。

他的身体还在打摆子 ，看见吕徐娘，那叫一个热泪盈眶。

吕徐娘倒没有急着上前搀扶，看了一眼老人身后的老管家，老管家摇头示意无事后。吕徐娘这才放心上前搀扶住老爹，也让吕玉泽近前看看姥爷。

老人刚才在殿内已经吃了一些点心白粥，还就着腌制的香椿芽，啃了半张煎饼，精神尚好。

吕徐娘连忙道：“不知爹爹何以到如此田地？吃食穿用不是定时送到山上的吗？”

见女儿问起，老人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波澜。在殿内已经朝着老管家哭诉了一番遭遇。引得一众家仆唏嘘同情不已。

老人知道眼前的形势，丢脸是肯定的，也就不在乎了。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

出门女儿又一问，老人正不知如何再开口说一遍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台阶下臊眉耷眼站在一起的三个儿子。

那无名业火就从心头升起，数个饿急的夜晚，心里又惊又怕，好不容易挣脱绳索，却也没力气下山了。

支持着老人活下去的动力就是眼前三个不孝子。

老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从地上捡起一根烧火棍，劈头盖脸就揍，一边揍一边厉声骂道：“一个两个三个都是王八羔子，老子说不让你们上山看看，你们就真不上山，老子让你们吃屎，你们吃吗？”

此时的老人斯文扫地，教育儿子也将圣人之学忘个干净。

吕玉泽看的有趣，老管家赶紧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数日前，一个过路的和尚到这里化缘。

姥爷觉得和尚跑到道观里化缘，也是个奇人，引进门来。一番谈经论道，觉得其人谈吐不凡，样貌奇伟。

于是答应收留和尚几天，没想到引来一个祸精。和尚是个假和尚，当天晚上就把姥爷绑个结实，搜走一应细软钱物，吃喝一样没留。

临走宰了碍事的黄狗，炖了一锅狗肉，吃个干净。走时，还向姥爷道谢，言道，他本是军中一个校官，无奈当了逃兵。

不会白吃白拿的，日后发达了必会重谢云云。

只是和尚没想到老头家里人会几天不来，险些活活饿死老头。

吕玉泽听了只能呵呵，还日后发达呢，完全是诳语。只不过到底没害了姥爷的性命，不算大恶之人。

这样的逃兵，乱世将起，倒是会成为流寇中的骨干。

吕徐娘看着三个哥哥被打的抱头鼠窜，三个嫂子只是哀求。七个侄子已经看傻眼。这样胡闹的场面丢的还是徐家的脸，赶紧上前拉开。

气喘吁吁的徐年祖趁机放下烧火棍。嘴里念叨着，“看在大妮子的面上，暂且记下，日后再犯，定当不饶。”

吕徐娘等老头恢复了精神，把想请老头帮忙介绍个西席先生的事情说了出来，保证先生的待遇，四时八节的供奉绝对不敢短少，另外再奉上一份丰厚的束修。

老头捻须沉吟，末了来了一句：“我那外孙不是个傻子吗？请什么西席，平白污了人家的名头。”

吕徐娘气了个仰倒，要不是自己的亲爹，换成是别人的话，一定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你才是傻子呢，你全家都是傻子。”

吕玉泽在一边笑嘻嘻的道：“姥爷，我现在不是傻子了，傻子可不会解开你身上的绳子。”原来吕玉泽在见到姥爷的时候，顺手就解开了绑在姥爷身上的绳子。

“咦，不想我外孙竟有开智的一天。”直到这个时候，徐年祖才低头细细打量自己这个，打扮的如同一个金元宝的外孙。慢慢的道：

“不错，眼光灵动，神情活泛，天幸这个痴儿还有这等造化。想是我那爱徒贤婿在天之灵保佑。”到现在，老头还是想着他的女婿。

吕徐娘笑道：“好让父亲知道，我儿以前懵懂，二十天前在这山上得神灵点化，突然开智，以后还请教书的先生不要计较。”

徐年祖仔细看着吕玉泽的眼睛，摇头问道：“昔日楚宫中有一大鸟，三年不飞，三年不鸣，是何缘故？”

众人一脸莫名其妙，书呆子的脾气真是不好琢磨。吕徐娘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一番话，会引出父亲这样古怪的问话。

给儿子请先生，关大鸟什么事？

吕玉泽心里真是一阵膈应，老头子无非是古代文青病发作，想来一场隆中对而已，好吧，成全你。

吕玉泽上前拱手道：“夫大鸟者，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哈哈哈，好好好，真好。贤婿后继有人，乖外孙，姥爷定会为你找个好先生。”徐年祖抚掌大笑。

老人大笑不断，竟是谁也不理，仰头走出了大殿，此间伤心地，再也不想停留。

后面一大群人慌忙跟上，吕玉泽和小黄落在了后面。小黄对着那张狗皮呜咽不止，吕玉泽上前摸摸它。

说道：“节哀吧，你的狗兄已经走远。你这个活狗还要继续活着，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我起码可以保证，在这个乱世中，你在吕家可以得到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