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3章 第24章 第25章 …
刘站长爱人接嘴说:“难怪他现在见到我,都爱理不理的,八成是对你有意见了,你费多大劲才把他弄进站里工作,还想培养他接班,看错人了吧?”
刘站长被爱人的几句话给噎住了,直摇头叹息。肖师傅劝慰说:“没事,有时间我给小郭说说,知遇之恩可以先不谈,但是财务账目还是要搞清楚为好。来,小刘,喝酒,春节值班辛苦哈。”肖师傅两句话把话题绕过去了。
刘站长爱人笑眯眯看着我说:“小刘这孩子老实听话,哪像我那儿子,只顾闷着玩,工作不上心,终身大事不考虑,刚开始还犟几句嘴,现在干脆不理人。算了,大麦收不了就先收小麦,有合适的人家,先把丫头交攀出去。小刘,吃菜呀!”
肖师傅的嘴不闲着,对刘站长的女儿打趣说:“丫头,有空找小刘哥哥请教啊,向他学习,他可是你爸爸从几百人里挑选出来的喔。”刘站长的女儿红了脸,端着碗跑开了。
刘站长爱人接着说:“老刘你也是,姓郭的不识好歹,你还培养他干什么?站里不是没有年轻人,你非要养个白眼狼啊?”说完看了我一眼,又瞪着刘站长。
我觉得好像卷进了一股漩涡,心里隐约不安。我借口还要自考复习,频繁敬酒,尽快结束了饭局。
回到站里,肖师傅趁着酒劲,上值机房去找郭师傅谈心,他把刘站长吃饭时说的话当成了工作托付。具体怎么传话的,我不知晓,他俩聊完天,郭师傅马上来宿舍问我,到刘站长家去吃饭啦?说啥了?我说瞎聊,主要说刘站长的儿子不听话,我都插不上嘴。郭师傅又问我和小黄是不是分手了?我说小黄条件太好,我高攀不上。他离开时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是有更好的等着吧?说不定刘站长招你做女婿呢。”
人在屋里坐,头上掉瓦块,没处藏,躲不过。我无意也无心偏向任何一方,只想站稳脚跟和把住饭碗,前途不知归处,后没援兵相助,想左右逢源亦不可能。我警告自己不要做墙头草,要保持老实本分走正道。
一段时间,风平浪静,我照样谨慎服从郭师傅的工作安排,空余时间复习备考,还算顺利,前面的科目都是一次性考过。不出意外的话,两年时间我就可以获得大专文凭,这样我由手无寸铁到手上至少有颗钉子了。
刘站长很奇怪,隔段时间就约上两人到家里吃饭,我是固定的,肖、张、岳三位师傅轮流去,没见他叫过郭师傅去家里吃饭。郭师傅脸色不好看,但说不出口,也没法限制我不去,刘站长都是在我晚上不值机的时候邀约吃饭,他又不可能天天安排我值机。当然,我夹在当中也难受,都得罪不起,两边赔笑脸。
大家就这么各怀心思地过着,转眼过去几个月,相安无事。直到有一天,郭师傅接到了一个光荣的任务,去县城帮镇委程书记的自建住宅安装水电,他走前叮嘱我机房晚上值班不可以离人,也不能找人顶班,万一操作不当出了事故,责任很重大的。我当然明白他说的意思。
郭师傅去县城没两天,镇供电所要宣传安全用电法规,准备拍个小专题片和点播电视剧,刘站长安排我去。我想,郭师傅春节前,出差外地租借电视剧录像带,也是我在单位独自负责拍摄制作片头小专题,这应该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加班加点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节目如期播出。
没想到,郭师傅“载誉”归来,莫名其妙地直接冲我一顿吼叫:“你有什么资格动用设备,搞坏了你赔得起吗?你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刘站长看不过去了:“是我安排他去的!你不在家,这工作总得有人做吧,我这个一站之长,连安排工作的权力都没有啦?”
“好啊,你安排,等设备坏了,你也自己安排吧!”郭师傅进了机房,捣鼓一会,气冲冲地走了。
我预感事情没这么简单,于是下午把电视发射机提前开机,果不其然,高压开关没有反应。我叫来刘站长,他也束手无策,脸涨成了猪肝色,问我:“有可能是什么原因呢?”
我说郭师傅原来保养设备时,卸掉发射管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否打开机盖先看看。刘站长说那就开吧,我在旁边,你不要怕。
打开机盖一看,郭师傅果真把发射管卸掉拿走了。刘站长骂了一句准备跳脚,我说我房间的摄像机柜子里还锁着一个备用的,我拿来装上试试看。
装上了,重新开机,又发现发射机没有功率输出,我学着郭师傅用螺丝刀伸进“功率输出”的铭牌下面的一个小孔,尝试左右调节,恢复正常了。刘站长长吁了一口气,骂郭师傅目中无人,胆子真大。
我让电视发射机恢复正常工作,有两个原因:一是不忍看到刘站长被逼无奈,束手无策;二是郭师傅因为在气头上才做出此举。我担心晚上停机后,全镇人民看不到电视了,使得矛盾扩大和复杂化。
我又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上班,郭师傅气势汹汹直奔我而来:“你长本事了啊,连电视发射机都敢拆,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边说边要揍我。
刘站长跳了出来,直接和郭师傅吵闹开了,双方情绪都激动,声音都很大,镇政府院子里都能听到。没多一会,镇党办通讯员特地来站里通知,刘站长和郭师傅都去镇委程书记的办公室。
两人回来后,都没吭声了。刘站长坐在办公室生闷气,郭师傅站了一会就走了,局面恢复平静。我并没有焦虑不安,在猜想,程书记应该不会偏袒哪一方,刘站长是县局任命的,行使管理职权无可非议,郭师傅虽然采取了过激举动,但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况且他刚帮程书记家“劳动”回来,应该不会受到严厉批评。比较合理的处理办法是,共责五百大板,俩人平摊。
二十七
郭师傅有几天没来上班了,我找刘站长汇报我的想法:不管您对谁的工作不满意或是培养谁当接班人,现在还不是“显山露水”的时候,如果提早引发了矛盾,会影响您的高升。另外,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去郭师傅家上门陪个礼,恳请他回来上班,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刘站长想了想,然后“嗯”了一声。
我提前约好岳师傅陪我去一趟,我们中午在街上买了点水果,去了郭师傅家。我首先向他道歉,我年轻不懂事,冒犯了他,敬请他谅解。他摆摆手说,发火也不是完全针对我,主要是自己操心劳累,还被怀疑报假账,得不到信任,很窝火。
岳师傅解释说,都是双方的误会,刘站长的意思是把账务处理好就行,没多大事呢,都是多年的老同事了,又不是一般的关系,回去上班吧。
闲聊了一会,我们告辞。路上,岳师傅夸我有眼力劲儿,懂得分析情势。谁都知道郭师傅是拿我当幌子,有意针对刘站长,所以吵架的时候,大家也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劝解。这样挺好,我出面搬个梯子过去,两人都下来了。我无奈地笑了笑,没作评论。
晚上郭师傅来上班值机了,我在宿舍啃书本,希望这件事就此结束,我这个小树丫经不起他们两边拉扯了。
刘站长没怎么再约去家里吃饭了,郭师傅逐渐与他恢复对话了,站里各项工作如常进行。
按照县电台何老师的指点,我丝毫没有放松在工作中努力学习,勤学苦练,不断提高自己的播音水平,同时自考复习也保持稳步推进。时间久了,学习的枯燥乏味在所难免,我就给原来的同学写写信,松弛一下紧张的神经。
最早回信的是女同学丹丹,高中时她总往我的课桌里塞纸条。她说收到我的信好高兴,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没有了联系,她也一直在打探我的消息,她在信中还介绍了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情况,最后她说有时间会来看看我。能与同学通信聊聊天,回忆一下校园时光,我的心情很舒畅。生活的调色板需要点缀和渲染,使之绚丽多彩、赏心悦目,不然索然无味、令人窒息。
郭师傅并没有因为前面发生的事对我耿耿于怀,相反在一段时间后,减少了我晚上的值机次数,留多点时间给我进行专业学习和自考复习,有时甚至还主动教我一些影像编辑的“土方法”。刘站长对我的关照更是实际,他在集中会议上提议给我加一点工资,获得集体通过。
好消息接踵而至,十月份去县城参加了自考科目的考试后,顺便去看望何老师。何老师告诉我,我们县即将撤县建市,改名为桃阳市,属省直管市。他还透露说,因应城市发展的需要,县电台在筹备中波台开播(比调频台发射范围更大),人员编制会有所增加,他已向台长提出申请转岗为编辑。如果获得批准,会推荐我来接替男播音员岗位,他让我也找找关系做做台里的工作,一起努力达成目标。
我与何老师虽然没有举行过正式的拜师仪式,但何老师一直担当着师父的角色,对我的专业技能进行指导。他在有意培养和提携我成为他的岗位接班人,这对我来说,又是一次难得的机遇。可是有了机遇,并不代表我能理所当然,毫无悬念地走上县电台的播音员岗位,因为何老师只能对我的播音水平作出评价意见,至于我能否正式调入县电台?需要台领导的最终表态。怎么办呢?这又成了压在我心底的一块石头。
为理顺撤县建市后的行政隶属关系,县里各部门纷纷下到乡镇,指导各自所辖范围内的机构和单位,今后与上级部门的工作衔接事项,大哥也因此出差到了通镇中药厂,但晚上吃饭时他喝醉了,在镇招待所里休息。这个消息是中药厂财务科李科长特地来站里告诉我的,他问我能否过去照料一下?碰巧当晚是郭师傅值机,我因担心大哥的身体,无暇与李科长过多客套,匆匆去了镇招待所。找到房间推开门,一阵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大哥吐了,我找来拖把和水桶把房间收拾干净,凉上一杯茶水,等着大哥醒来。
醉酒吐了醒得快,大哥起床后咕咚咕咚喝了一整杯水,问我怎么来了?我说李科长告诉我的。他说今天就是被李科长灌醉的。我小心翼翼地说,你就不知道少喝一点啊。大哥叹了口气说,酒桌上的事你懂什么?
大哥讲,吃饭时,李科长一个劲儿地向大哥劝酒,理由滔滔不绝:你弟现在是通镇的小名人,高兴不?喝一杯;你弟从小到大是你培养的,自豪不?喝一杯;你弟是我们科室推荐的,感谢不?喝一杯……李科长牵着大哥的手,一杯接一杯,往酒池中间走。
大哥说,听到人家的评价和恭维,有一丝安慰,但至于说我给他的脸面增了多少光,这个还谈不上。我们家的身世背景极其普通,所以不管人家说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都要笑脸相迎。保持低调才能不被人轻视,根基不牢的张扬是愚蠢行为。
我想让大哥到站里看看我的工作环境,他推辞了。他的意思是,露面就要请吃饭,吃饭见面就会现底牌,什么底牌?家境不好,大哥没能力,才把这个弟弟弄到乡镇企业来上班,再者,吃饭喝酒定什么标准?低了会显得小气,高了就叫打脸充胖子。还有,他对我们这一行也不了解,现在干什么?将来能干什么?怎么托付和感谢人家呢?请客吃饭又不主动说话,是故作深沉,话说多了是肤浅不懂礼节。
我总觉着大哥的逆向思维多一些,我一下子领悟不到,跟不上节奏。听到大哥提到我的将来,我就顺便把县电台何老师向我透露的消息告诉了他。大哥说这当然是好事,但他对县广电系统不熟,没有任何朋友关系,搭不上话,一切要看我自己的努力和运气了。我想也是,不能什么事都找大哥,他走到今天,又有谁帮助了他呢?他也是独自一人走出来的。
大哥酒后还需要休息,我离开前,他脱下身上的一件毛线背心给我,说我的衣服少,加穿在里面会暖和一些。这是大哥表达疼爱的一种方式,我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