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50-60
他、他简直混账!仪贞这会儿乖顺装不下去了,怒发冲冠地想要和他理论,却被慧慧睇来的一个眼神给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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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霎的工夫并没有逃过皇帝的目光,稍纵即逝的,他脑海中掠过一个模糊的念头:“你想跟我吵?”
这还了得!慧慧听得魂飞魄散,仍想插言替自家娘娘转圜,皇帝又着意扫了她一眼:“你出去!”
再拖沓就是抗旨了,慧慧别无他法,只得依命退下。
慧慧一点儿错都没有,也要受他呵斥。仪贞不想跟他吵,谁敢跟皇帝脸红脖子粗、当真争个是非曲直啊?
她微微咬着下唇,试图将再次涌上心头的委屈给镇压下去,但是徒劳无功,甚至没控制住夺眶而出的泪水。
宫里是不许轻易见眼泪的。她当即别过脸,不想被发觉了。
她背朝着自己,肩膀轻轻地一耸又一耸,几滴水珠砸在地上摔作八瓣儿,算把皇帝心底那份火气给彻底浇灭了,冷静下来,便觉得自己方才是过于残暴了些。
“…再让人送一碗酥酪进来吧。”他是真没哄过人,别别扭扭地又想服软,又想玩笑,最后挤出几句四不像:“你教我怎么拼花,就当作赔给你的,值得为这个哭鼻子吗?”
“我也拼不好,嘴上支使人罢了。”仪贞揉了揉眼睛,转回来望着他:“是想讨好你来着——我总要给自己搭个台阶下吧。”
明明是他给了她委屈受,又不许她记恨,又不许她不记恨。皇帝想不通自己,怎么时不时的竟这般拎不清,色厉内荏一场,其实就为了遮掩他姿态卑微的窥视。
猗兰殿暗桩的唯一所获,不过就是她那个乳名。他不该一时忘情唤出来,偏偏始终渴望正大光明地唤出来。
他伸出手来,踟蹰着将她抱在怀里,不是为了安抚她,倒是为了慰藉自个儿:“我没有怀疑过你——还有谢家。你要是不痛快,就都发泄出来吧,我该得的…”
仪贞鼻子一酸,二人仅仅生分了不满一日,就已然滋长出经年别恨的滋味,她回搂住他的脖子,瘪着嘴低声说:“我心里好难受…”
只论君君臣臣的大道理,那她还忍得;如今他放下架子来,她反而哭得更凶了,不拿手帕擦,将脸颊贴着他的胸口,悉数蹭在他的衣服上,连撒娇带撒气。
皇帝心里有一股失而复得的不胜欣喜,既想由着她哭湿自己的衣料,又想捧起她的脸确认她的神情。
“我把那些人都撤了。”最终他决定也低下头去,追逐着她的气息:“我以后都不那样对你了。”
“嗯。”仪贞是很好哄的,一句保证就破涕为笑,还担心他介怀,主动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
“蒙蒙——”皇帝又这么叫她,仿佛为了确认似的,一声接着一声,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呢喃。
想叫就叫吧。仪贞想,反正她的乳名又不难听。
第52章 五十二
这“蒙蒙”与“谢仪贞”两种称呼间的天差地别, 皇帝可算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知晓仪贞爱吃酥酪,诚心要赔给她,便吩咐说:“现下有多少牛乳, 全都做出来吧, 你说个什么图样, 我便给你拼, 凭你吃也好, 倒地上也管够。”
仪贞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纨绔行径?连忙拦住依言去传话的孙锦舟, 不太高兴地让他先退下。
少在这儿推波助澜的。仪贞冲着他的背影白了一眼,方才回头对皇帝道:“陛下就只管玩笑吧, 孙秉笔揣着明白装糊涂, 真要这么去支使厨房呢!”
皇帝被她这么一说,终于肯承认自己又
在矫枉过正了:“不纵着你张狂一回,我怕你往后怄了气, 又藏在心里不告诉我…”
真是的。仪贞一面觉得他卖可怜的功力远远比不上自己当年,一面又分外吃这一套, 两手抱着他的胳膊摇一摇:“我可是直言不讳的好皇后呢。像陛下方才想铺张浪费, 不就被我给撅回去了?”
原来说他玩笑,不过是给他留点面子而已。
皇帝暂且顾不上这个,为着“好皇后”三个字,暗自喜孜孜的。低着头,又认真在面前的盘碟里选了一会儿, 挑了一块最剔透莹润的水晶糕,夹起来塞到她嘴里。
仪贞猝不及防, 差点被噎住,好容易囫囵含进去, 竭力维持住了吃相雅观,又冲他抿嘴笑起来。
皇帝看她腮帮子鼓起一团,怪好玩儿的,一时却没好意思笑出来:论服侍人这上头,他俩是谁也别挑剔谁。
等她把这一口凉呼呼的糯米给咽下去了,又舀了两匙莲子羹给顺顺——可不敢再劳烦皇帝动手——仪贞这才如释重负,两个人得以自在地说说话。
皇帝这回没再讳莫如深,一五一十地把谢昀无功而返的事儿告诉了仪贞。
“你说,这究竟是什么缘故呢?”末了,他还不忘问问她的看法。
仪贞想了一下,说:“我和俞姐姐一道玩儿,还是十二三岁时的事情,这么些年过去了,人心总是会变的,兴许不再喜欢我二哥哥了也难说。”
皇帝倒不这么认为。彼时谢家父子有投向王遥之嫌,俞都给事中大张旗鼓地跳出来与其割袍断义,意图究竟有几重,只有他自个儿心里数得清,专等将来胜王败寇有了分晓,再看是将黑的说成白的,还是将白的说成黑的。
无论悔婚与否,俞懋兰自身都可以免于诘难——父母之命挡在前头呢。在那种一动不如一静的处境下,她能够毅然选择信守承诺,重情与重义,总要占着至少一头。
如今局势明朗,她的行为反而让人琢磨不透了。
皇帝与仪贞毕竟是局外人,猜测一回,莫衷一是,也就罢了。
盖因皇帝本身对旁人的姻缘如何,并不感兴趣,之所以问仪贞,一则因为谢昀是她的“二哥哥”,二则嘛,皇帝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如果谢仪贞有朝一日改弦易辙,会是什么缘故呢?
她给的答案意外也不意外,反正没给着皇帝定心丸——不喜欢了,就撂开了。
她如今是喜欢自己的吧?皇帝朝仪贞看去,她吃饱喝足擦了嘴,一面和他说话,一面举着一柄团扇,给自己扇扇,又给他扇扇。
至少是喜欢他的皮相的。
正兀自揣摩呢,听见她接着道:“爹爹难得回京,为的就是替儿子主持婚事,本以为能好生欢喜一场,实际却要让老人家失望了。”
谢恺豫可不是单单回来做家翁的。皇帝眼下不耐烦提这些个,索性身子一歪,头靠在她肩上,胳膊搂住她的腰,一整个赖住她了的架势。
“唉呀…”仪贞轻声嘀咕起来:“怪热的…”但也不是真的希望他起开,只将扇子换了只手握着,这样摇起来两个人都能吹着风。
“把冰鉴挪过来些不就好了?”皇帝嘴上这么说,人却不肯动,折中似的伸出一条腿去,企图将不远处的冰鉴给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