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风雨如晦·四九(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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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岱松做丞相后的一段日子里倒还算安分。他无疑是个能干又聪明的老手，刚新官上任就帮皇上解决了一个财政上的大问题。眼看朝廷的收支在缓缓地转亏为盈，段桢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深了，整日一副如沐春风的温和样子。

为先帝守孝的二十七日已经过去，礼部早就开始筹划段桢的登基大典。程岱松这份大礼送得相当及时，既为自己压住了朝中迭起的非议，又给段桢树立起勤政爱民的明君形象。

年过古稀的老头儿成了新主身边的红人，陈容入宫的次数也就更少了。这确实是个好事儿，陈容欢天喜地地把请示回迁州的札子润色好，然后又欢天喜地地递进了宫里。

这下终于能走了。

孰料段桢一收到札子便召他入宫，皱着眉头问道：“几日前刘太医还说你半夜咯血来着，身子没好全就急着走你是有多不待见我。”

我落下一身的毛病，不还是拜你所赐。陈容腹诽，硬着头皮解释道：“多谢陛下关怀，臣吃了小半月的药，已经大好了。父亲前日来信，说迁州水师练兵急需人手。臣以为不该再蹉跎下去，还是趁早回江边赴任为好，望陛下成全。”

说罢他恭敬地给段桢磕了三个头，脑门上留下个红印子。

“算了，你走吧。”段桢叹气，“五日之后是我的登基大典，完了再走好不好。”

这要求不算过分，陈容答应下来，问道：“陛下的年号定下没有。”

“定了，”段桢伸出手指在桌上边写边说，“武佑。”

陈容左看右看不得其解，“臣愚钝，不知陛下这年号出自何典故。”

“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段桢说，“我本想取《道德经》里的‘无尤’二字。可礼部说这不够彰显天子威严，而且不大顺口，于是便取了谐音。”

即便做了皇帝，段桢的性子依旧没怎么变，图个安稳，从不给自己找丁点儿的麻烦。陈容客气地笑道：“礼部取的都是吉祥字儿，陛下会是个好皇帝的。”

段桢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说：“是么，但愿吧。”

六月廿六，大兖新主登基，改年号为武佑，经文纬武，承天之佑。据说黎明时皇城外自发聚集了许多百姓，齐齐叩拜，山呼万岁。

武佑帝段桢颁旨大赦天下，开恩科修书院，减赋税兴工商，手段风风火火又颇有气势。这个年轻的儒雅帝王似乎比大兖曾经的许多皇帝都要更得民心，如今乃国运颓败之际，他说不定能够做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登基大典那日，陈容在重明宫的群臣大宴上待到很晚。他心里特别高兴，借着酒意破天荒与段桢和气地聊了许久，笑得也更多了：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希望，虽说段桢毛病不少，但这人起码真心想做个利国利民的好皇帝。

“还请公公帮我向陛下恕罪，臣不能再喝了。”陈容将酒盏倒扣在桌上，脸颊微红，对奉旨前来斟酒的内侍李呈祥说，“臣还病着，虽说药酒养身，但也禁不起这样灌。况且明日一早臣就要回迁州，醉醺醺地上路也不好。”

“陛下说了，少将军若是吃醉酒，就在宫里歇下，明早直接走。”李呈祥把陈容的酒盏翻过来，复又斟满，“您的行装都收拾好了不是？老奴待会儿命人去将军府取一趟，送到您手里如何。”

陈容摇头，没喝那酒，“还是算了，祖母尚在家中。此次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今晚我想尽尽孝道，再陪她老人家说两句体己话儿。”

他执意要走，李呈祥自然没资格阻拦。坐在龙椅上的段桢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容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

他招手唤程岱松近身，冷着脸说：“当初大相公告诉朕，您稍稍使个手段就能把阿容留在阜京，可他只老实了不过一个月便又闹着要走。朕不管您用过什么法子总之未见得有多管用。”

最近让段桢顺心的事儿不少，唯独陈容这家伙总和他犯别扭。程岱松倒也不急，捋着山羊胡笑道：“寻常做官的大抵都想伴君左右，小陈将军却是个例外了。陛下恕老臣失策，没想到小陈将军的主意这么正，铁了心要回麾骑营，寻常伎俩绊不住他。”

“大相公识人的功夫不行，还是莫要给自己找旁的借口了，”段桢不满道，“不稀罕伴君的人多得很，又不止陈容一个您那侄儿程如墨看来也不是官儿迷，否则怎么在朕登基的褃节上递了辞表回家去。”

“那是他命里无福，陛下何苦同不懂事儿的人置气。”程岱松又说，“小陈将军此番回到陈渊江，对陛下而言不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