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生可以不相见(1/2)

首发：~第1章 人生可以不相见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东晋）陶渊明《桃花源记》

穿梭于小桌长凳之间的小二正猫着腰为歇脚在此的各位添茶倒水，东巷的三婶揽着才会走路的孙子，腾出一只手伸向南院的二姨。她们中间隔了一个座位，那座位上人一袭白衫，坐的板正，单从外貌看仪表堂堂，让这中年妇女不太敢贸然提出换座的要求。

于是，三婶抖落茶馆主家的儿与宫墙角那小叫花子厮混的八卦时便要扯足了嗓子，才能保证这飞了八条街的传言悉数落到二姨的耳朵眼里。

二姨前面小桌旁坐的那人看起来是位官老爷，每月总有几日，那宫里的人会混迹到街头小巷的茶馆中，做出一派平易近人的样子。

官老爷的左手食指屈着，在小桌上有节奏的敲击，右手端着茶杯，时不时向嘴边送一下，显得百无聊赖似的。其实那耳朵早就暗暗翘着，一线收集着近日的家长里短蜚语流言，待起身时，这后院的母猫下了几个崽他都一清二楚了。

那止语“啪”的一拍，为说书人在人声鼎沸中撑起一点发言权，有棱有角的桑木与平桌相撞，声音在这沸反盈天的小茶馆里显得尤为清脆，小二不免脚步一顿，抬头望了一眼那说书人。

只见那人身体向前一倾，“公元二零一三年，这作恶多端之人终于被推上了正义的刑台，一声枪响，结束了其罪过罄竹难书的一生。”

“什么是枪啊？”茶馆主家的儿名叫闻弦，十一二岁的光景，正是对一切都心怀好奇之时。

这说书人衣着不若其他先生一样马褂长袍，他灰扑扑的素襟皱衣之外还搭着一件板正的外褂，那外褂款式是闻弦没见过的，它剪裁很好，没有明显的针线边角，即使是随意的搭在肩上，也能保持其本来的衣形，不至于完全贴到身上。

这看起来不像是转角布行里的手艺，他的注意早早就被这说书人吸引。

更奇特的是，他讲的故事套路闻弦熟悉，但里面掺杂着许多难以理解的字眼。公元是哪里的纪年方式，湄南河是何处的河，枪又是什么，闻弦在右侧的台角蹲着，听得新奇，不免入了迷。

说书人在满堂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向下走，正把那外褂搭到小臂上，迎上了闻弦一问，便将赋闲的一只手比出一个八字，用食指指尖抵到少年的额头上，上下嘴唇一碰，轻轻的发出一声“啪”。“这样你就被枪打死了。”他微微弯起嘴角，错身从少年边上过去了。

闻弦愣了一愣，摸摸脑门，自觉毫发无损，不□□露出一副不知所云的样子。待他晃过神想再去追问时，一回头，那说书人已经由茶馆后门出，灰扑扑的衣角从门槛上飘了一下，便不见了。

“明天一定要问个清楚。”闻弦挠挠头，脸上有些懊恼神色。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这点遗憾，转身从前门出去找他新认识的小伙伴玩了。

闻弦没有察觉到，此时在茶馆二楼，正有一人以俾睨的姿态俯瞰着形色各异、来来往往的人群，这人好似有着过人的耳力，看样子将一切都尽收耳中，连同那一句几乎微不可察的“啪”的气声。

他本来是来尝那茶馆新上的松子糖瓜和桂花酥饼的，但一进来就发现，这说书人显然更有点意思。故事有意思，那讲完起承转合全程也没见几分笑意的脸便也显得有趣了。

这人看说书人下台，便也慢悠悠向茶馆面向巷子那边的窗户踱步。待说书先生刚迈出后门，这人就仗着居高临下的地势优势，从窗户翻身下去，一个潇洒的左手撑地，起身，他拦在了说书人面前。

“在下侯帆，敢问阁下尊姓大名？”他自我介绍起来倒是毫不含糊，语气恭恭敬敬，和这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完全不搭调。

说书人的面上不见波澜，并没有回答，只是将侯帆从下到上打量了一遍。

这人身穿淡青色衣袍，袖口和衣襟上绣着银丝莲花流纹，祥云宽边的腰带上青色更纯正些，其间用浅灰的绳缀着一块品相极正的白玉佩。乌黑的发束着，戴着顶其貌不扬的小银冠，说书人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侯帆的脸上。

“剑眉星目，爽朗清举。”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