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6 明争暗斗
“我建议,还是不用再讨论了吧,既然方达的样品明天要送来总部,不如直接让他们来找我就好了。”罗兰的口吻不减和气,却一反常态地坚定起来。
“怎么可能让他们直接去找你?”陈溪有些沉不住气了,“mc的事我并没有改变决定,这是渠道部第一次组织大型的产品推介活动,所以至关重要,我决定由我本人亲自主持。”
“rosie,请你务必原谅我的直率。这次的推介会确实很关键,成功与否势必会影响到本年度的产品营销以及方氏整个渠道体系下一阶段的规划——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贸然在这里请求你让我来做mc。你也是清楚的,对于这些产品,渠道部里再没有别人比我更熟悉了。”
陈溪不禁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罗兰会在这样的场合当众让自己尴尬……一时之间,她竟有种措手不及的窘意。众所周知,这次的推介会是渠道部新班底组建之后第一次重大的对外公关活动,因此谁作为主角亮相,也就意味着谁会在众商家的印象中“占尽先机”。罗兰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于是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出击,如此明目张胆地抢班夺权!
方浩儒冷脸抱臂靠着椅背跷起了二郎腿,心里却暗暗有几分惊喜。罗兰这两周的沉闷表现,总算没有让他白费那么多的耐心,想不到一向惯于玩阴招的“腹黑淑女”,今天竟如此高调地爆了个冷门!于是乎,往常早就会出面制止争端的他此时却缄口不言,混在众人当中,饶有兴趣地观摩罗兰如何用自己擅长的“柔道”与陈溪过招……
“罗兰,我知道你对这些产品很熟悉,也理解你的工作热忱。但是,作为这个部门的负责人,我已经结合多方面因素做出了决定——还是认为自己亲自上阵会比较稳妥。这样做,也是给与会的商家一种姿态,表明我们百分百的诚意。”
“rosie,我今天这样在会上提出来确实有些冒失,但请你理解,我也是从工作角度出发。我明白你是出于一个稳妥的考虑,而我,只是想尽全力达到一个更为圆满的效果——”
“我已经说过了——我明白你的一腔热情。”陈溪直接打断罗兰,不愿她再继续,“你所关注的圆满效果或许只是围绕产品,而我决定亲自主持,是权衡全局——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有意见分歧也很正常,但没有必要再争论了。”
“sorry rosie,我知道今天我这样唐突地当着大家的面向你坚持,既缺乏同事间的尊重,又违背了上下级的从属原则……对此,我先在这里向你郑重道歉!但同时,仍然恳请你重新考虑我的请求。你是从全局角度出发,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并不是只围绕产品的销量——首先,这次的产品套册在你提出创意性的idea之后,是我将它逐步实现的,因此这个过程中的许多细节,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其次,套册的撰文是我负责的,资料来源具体出自哪个部门、哪位同事,我心里最有数,如果在主持现场遇到预料之外的发问,我会立即知道该请谁出来应对,做更为详细的解答;再则,这次的产品套册其实是整个推介会的精髓所在,在场的渠道商听我们介绍一遍之后,就算当时很受鼓动,之后也需要通过套册的内容来重温有关信息。那么,我对套册的熟悉程度,将有助于在现场讲解时随机结合套册中相关的重点内容,以便同步加深大家的印象。所以rosie,请你相信我的话,让我来做mc,以便达到最好的效果——我想这也是你所希望的,对吗?”自始至终,罗兰依旧保持着她那绵柔细婉的声调将自己的理由娓娓道来,不时还会微蹙柳眉,秀出一副坚强与软弱、动摇与执拗纠结而成的神情。
陈溪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用一种特殊的目光注视着罗兰——直到今日,才终于为罗兰近期那积极主动、认真配合的“谜面”找到了谜底……难怪她会那么热切地争取产品套册的事务而将其余费力不费脑的活计全推给了别人,原来机关在此!哼,她早早已经在做铺垫了……迅速把握住事物的核心资源,并令其价值最大化地为自己所利用。今天的这个“偶然”,其实是她有备而来……
“罗兰,你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这件事会后我会考虑。这里,就不用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陈溪用低至冰点的语气打算先“冷处理”。
“那……明天方达厂的样品——”罗兰似乎还不死心,但一开口又被陈溪打断。
“我想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已经说过了,会考虑你的请求,但在我没有改变决定之前,一切维持原定计划!”此刻,陈溪已顾不得部门的整体形象,不惜加重语气,一定要将对方那探头探脑的偷袭彻底打退。
罗兰仍是不温不火的态度,像是有些无奈:“好吧……我明白了。rosie,请你客观考虑,我也是为了工作……当然,无论最终给我分配什么工作,我都会尽力的。”
陈溪没再作声,感觉到周围人投给罗兰的目光似有同情,她暗暗咬了下牙,甚至感到有点恶心。
“等一下,”方浩儒终于打破沉默,仍然抱臂靠着椅背,“laura,关于这次整理产品套册,你是和哪些同事沟通的?”
“嗯,主要是我们总部的市场部,还有方达、方新、溢美厂里负责市场营销的同事。”
方浩儒跟着又随机抽问了george等两三人,个个都点头证实,于是他慢慢说道:“既然如此,laura的确是第一手信息的掌握者——rosie,我看还是让laura担任这次推介会的mc吧!”
没等陈溪做出反应,罗兰立即闪着殷切的目光,见缝插针道:“谢谢你rosie,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做到最好的!”
陈溪竭力控制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靠着椅子一言不发,扬起下巴而垂下目光不看任何人。她明白,方浩儒那不容反驳的坚定口吻,已经在警告她不要再“浪费弹药”,倘若继续争持不下,只怕输的仍将是自己。显而易见,罗兰这次突袭是做足了准备的,自己无备而战,短则小输,长则大败……无奈,如今只得就此鸣金收兵。
中午,四洲株式会社副社长藤原信男在东三环附近一家名为“舞鹤”的高级日本料理坊等着方浩儒,两人准备见面就后天共同举办的商务活动谈谈细节。离约定的时间差五分钟,女招待将雅间的推拉格栅拉开,方浩儒领着陈溪出现在门口,藤原信男随即起身行礼。而陈溪见只有他一个人,扭头直接对着方浩儒发牢骚:“人家藤原先生都没有带太太过来,你拉我来干吗?!你们不是同学嘛,还用得着我来作陪?”
方浩儒赔着笑脸道:“信男君说这里的刺身和烤鳗鱼非常棒,我这不是想让你也来尝尝正宗的怀石料理嘛!别吊个脸对着信男君,快坐下,听话!”
陈溪不情愿地被他拉着,在一张小桌边坐了下来。桌上摆着精美的草月流插花,还有色彩搭配协调雅致的美浓烧陶瓷和沉金漆器装盛着各色料理,却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方浩儒又体贴地问陈溪想喝什么,她将脸扭向一边不理他。
中午时间短又有事商议,没必要按怀石传统的礼节侍餐,藤原信男吩咐女招待摆好料理后便退下。他亲自以双手持清酒瓷瓶,边替方浩儒斟酒,边打趣道:“浩儒君,你是不是得罪太太了?方太太连我都不肯给面子呢!”
“呵呵,这在我们中国,叫作‘不见外’——她这是拿你当自己人嘛!”借着日式榻榻米的便利,方浩儒紧挨着陈溪,抚摸着她的头发配合以讨好的口吻,“太太,看看想吃哪个?这些都不喜欢就重新点别的。”
陈溪仍不看他,端起杯子默默喝水。
“呵呵呵,浩儒君啊,你今天又做错什么事了,让太太不高兴?”藤原信男将斟好酒的酒杯推到方浩儒面前,又对着他举起了自己的酒杯,学着中国人的方式敬酒。
方浩儒左手仍然揽着陈溪,右手举杯回礼后一口喝干,爽朗笑道:“哈哈,何止是今天啊!你要是问她呢,她肯定会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做过正确的事儿。”说着他又看陈溪,目光痴迷,“不过我知道,有一件事儿我肯定没做错,就是娶了她——对吧太太?”
陈溪似有厌恶地白了他一眼,照样不说话。
日本的饮酒礼节中一般不为自己斟酒,都是相互斟。待藤原信男再次替方浩儒斟满,方浩儒拿过酒壶回礼斟酒时还不忘笑着求援:“信男君,你别见死不救啊!快点儿帮我想想办法,不然她这样生气下去,回家我可就惨了!”随后,他也不避讳藤原信男,硬是拉过陈溪的手,小心呵护着用湿巾替她擦手,又将竹筷放入她手中。
藤原信男闻言哈哈笑着,殷勤地将一份碧玉般的精致小点推到陈溪面前:“方太太,我代替浩儒君向你赔礼,不要再生气了!不想吃别的,那就先来一个甜品吧——这是我太太每一次来这里,都要吃的‘抹茶羹’,请品尝!”
午餐小聚后,方浩儒驾车带着陈溪又回到国贸,进了写字楼的地下车库,陈溪松开安全带,转向正在熄火的方浩儒,说:“现在算是到公司了,我要跟你谈点正事——新产品推介会从头到尾都是我一手操办的,你不应该把主持的事情派给罗兰,你得收回决定!”
他看着她叹了口气:“难道我低三下四地哄了半天,你这小姐脾气还越哄越大了……这些工作上的事情怎么可能由着你任性?”
“不是我任性,明明是你主观霸道!”她刚驳了两句,见他已推门下车,急忙也下车跑到他身边,有些愤愤然,“你明明看得出来,罗兰在会上那样,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你居然在公事上也这么纵容她,真是不可理喻!”
“你不觉得是你自己在胡搅蛮缠吗?”方浩儒漫不经心地应付着,集中注意力锁车,之后大步流星地朝电梯间走去,“人家在会上说得入情入理,大家也都在场,怎么叫我‘纵容’她?”
陈溪疾步跟在他后面,边追边道:“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公平的对垒,我没话说,可现在你明显是在偏袒她,这算什么?!”
“这怎么不公平了?游戏规则我早就告诉你了,也提醒过你会有个什么样的对手,是你自己没本事让人家钻了空子,现在又赖到我头上了……”方浩儒语气渐冷,像是在从刚刚的献媚姿态向公司里的强硬做派做着过渡。
“规则?你什么时候真正遵循过规则?上午罗兰本来已经被我镇压下去了,偏偏你给她当了救兵……现在却又跟我谈起了什么‘规则’——你才是不讲道理!”陈溪和他一起站着等电梯,忽感胸中憋闷,用手使劲扇着风。
“calm down(冷静),calm down——别忘了要端正心态——”方浩儒不看她,先进了电梯,语调略带鄙夷,“你扯来扯去的,都是指责我不公平,而你自己早已偏离了问题的重心——你到底是注重你个人的脸面荣辱,还是在乎整个部门的成败?现在我为了能让这次推介会达到最大程度的成功,权衡再三,认定罗兰比你更适合做mc,又有何不妥?”
陈溪也紧随其后进了电梯,继续抱怨:“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也能做好?为什么不相信我的一切努力也是为了你、为了方氏??就知道跟我过不去,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
方浩儒闻言看着她,目光中含有一种寻衅的意味,嘲谑道:“想让我满意,在床上做个乖点儿的女人我就很开心了,没必要跟这儿瞎逞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