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3 沉着应乱
周一早上,陈溪见韩月来公司,便用眼神示意她一起去茶水间。
茶水间里正好没有别人,陈溪递给韩月一张纸,上面打印着一封信的内容。这是她整个周末苦思冥想很久,最终觉得是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
“rosie,这样做行吗?看起来挺激进的……如果闹得太凶了,nancy也可能真的在nst待不下去……”韩月看了信的内容,有些迟疑。
“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姓蔡的毕竟胆子小,也不敢真的要跟nancy一个小姑娘拼个鱼死网破,他最在乎的无非还是自己的乌纱帽。我想,他催着我尽快解决,也是怕情况愈演愈烈,更难收拾。所以,我们索性就把动静闹得再大一些,他最终自己也会权衡:到底值不值得继续和nancy这样闹下去。上周我已经提了两次,他都不松口。因此我想现在我们谁再去说什么,他都不会信,只会认为是我们怕事而优柔寡断。而我们呢,毕竟也不能真的公开与他对着干,所以,现在唯一能起作用的,仍然是已经处于矛盾对立方的nancy。”
韩月想想,也点了点头:“好吧,我尽快告诉她。”
“一定要快了,最好她中午之前就把e-mail拟好发出来,因为‘奸人菜’要求我今天之内搞定这件事。还有,这次的e-mail,除了我们这几个人,还要加上dpme的jerry。”
陈溪这次要求nancy写的邮件,其实基调仍然是与总部对抗,并且声明:如果他们不撤销对自己不公正的决定,就会向北京及西安两地的劳动监察机构、妇联举报投诉,同时也会向nst更高层面投诉……俨然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nancy的邮件又似一发重磅炸弹,蔡学坚彻底被炸得晕头转向,而且这次的“杀伤面”更大,居然连运作监察部也惊动了!他连喘口气都顾不上,急急找来陈溪商量对策。
“蔡总,看来nancy这次是横下心了,我真的建议您重新审视一下之前的决定。她手上毕竟有证据,去劳动监察部门告,我们肯定是要输的。而妇联那边,尽管她们并没有行政干预的权力,但她们如果以我们nst辞退孕妇来大做文章,又拉动媒体大造声势……到那时候,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我知道的啦!不要再讲这些了好不好……”蔡学坚的语气开始浮躁,“但是如果迁就她了,那我们的脸面也是很难看的啦!”
“我看未必。蔡总,您仔细想想,这件事迄今为止,nancy对抗的人,仍是我们这一层面的,具体说就是我和rosemary,现在只加了一个jerry,说明她并没有真正地准备与cao您,以及nst总部相对立。如果您出手适时得当,不但总部的脸面不会难看,或许您还会因此树立了一个正面、公正的形象,nancy说不定还会感激您。”
蔡学坚若有所思地看着陈溪,没有说话。
“现在,一个单身大龄女职业经理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及正当需求,正在拼命顽抗;而一系列不得当的处理举措之后,还是会有人明察秋毫,呼吁大家体谅这位经理作为一个女人的凄苦孤单,理解她身处僻地的情感需求,不主张一味地用世俗的准则去压制她——蔡总,您觉得,对于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高层,nancy能不感激吗?其他同事不会刮目相看吗?”
蔡学坚的脸上似有晴色,他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我来帮她主持这个公道……那这样子,别人会不会觉得我是在作秀,毕竟simon他们是知道的,我有同意过辞退nancy的。”
陈溪淡淡笑了笑:“一开始找nancy谈的,只是simon;之后与她交涉的是我;自始至终您都没有出面,她根据什么来确定辞退她的人就是您?话又说回来,当初建议炒掉nancy,也的确是simon给您的建议,所以现在,他为自己的这个错误承担nancy的指责,难道过分吗?”
“嗯,嗯,你讲的,倒是和我原本的想法蛮契合的……”蔡学坚像是很喜欢陈溪的这种说法,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其实也是的嘛,当时simon提出来的时候,我也是蛮忧虑的,只是看他义正词严的,说什么企业的纪律啦,对其他员工的影响啦……唉,我个人真的也觉得nancy,其实也蛮值得我们大家同情的……不如这样子好了:你安排一下,我今天下午晚一点,和nancy通个电话,和她聊聊,了解一下她的想法,看看我们应该怎样可以帮到她。”
“好的,蔡总,我一会儿回去就安排。”
陈溪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准备离开,又被蔡学坚叫回:“rosie,simon那边……也有可能会将责任全部推到我这里……不晓得他是不是已经跟nancy那样说过……”
“这个倒也不难,您应该还记得:我说过,暂时搁置处理simon的事。如果nancy那边的事情平息了,那么就是时候追查他的过失责任了。”她想到了,蔡学坚一定担心simon狗急跳墙,最后又会扯出他自己,于是趁热打铁,将自己对simon的处理意见提前向蔡“请示”。
蔡学坚听了陈溪的想法,惊得又连连摇头:“no no no! 不可以这样子的!这样子,simon有可能变成第二个nancy,到时候一个没有搞定,一个又闹起来,我们就很被动了!不可以的,你要另想办法!”
陈溪心里非常明白,蔡学坚之所以又坚决反对,是因为他心虚,害怕simon会咬出他自己。nancy毕竟远在西安,而simon就在总部,要找傅小龙,或者其他什么人物,可比nancy方便!实际上simon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偏偏蔡学坚胆子小,再也经不起吓,所以不肯相信陈溪的承诺。
这也难怪,simon也曾承诺过蔡学坚,却给他搅出了这样一个乱局。陈溪心里窃笑,看来他害怕时,只能再找一个更大的威胁过来,转移他害怕的对象。
“蔡总,很遗憾,除此之外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请您不要忘记,这件事已经捅到了dpme那里。现在,我当然不能说我的方法是最好的解决途径,但起码能缓解各方的压力:可以先稳住nancy,而simon也为自己的过失受到了应有的处理。不过,他如果继续在这里工作,迟早会将这件事又翻案的,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何以甘心?我想您能想象,此时jerry那边,肯定也正在关注这件事,如果不这样处理,我假想的后患无穷,至少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
蔡学坚又开始唉声叹气,但毕竟也算是个“老江湖”,他如今已明显感觉到,陈溪末尾几句话带有逼他就范的成分。蓦然回想起上一次她在会议上对质群雄的场面,他意识到,在simon的问题上,她分明是在借运作监察部来敲自己的竹杠。同时,蔡学坚也能想象,如果自己现在不同意,很有可能下一步,陈溪就会集结所有的力量,在他的身边掀卷起一股暗流,其中会包括nancy、simon,还会有高伟。她在这方面的能力,他确实不可小觑。
“好吧……我好好考虑一下,你处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蔡学坚显得有些无奈。
陈溪的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而乘胜追击:“ok,我明白。稍后我回办公室,将刚才所有的处理方案写一个简明的邮件给您,您考虑清楚之后,我再执行。”
这无疑是她为自己所准备的“危机管理预案”:将来若有问题,他也休想赖账;然而如果他不表态,她便会什么都不做,袖手旁观,任由事态进一步恶化……蔡学坚苦笑一下,摆摆手“恭送”陈溪扬长而去。
陈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事先早已拟好的邮件直接发给了蔡学坚,便去吃午饭了。午饭之后回来查邮箱,已经收到了蔡学坚的回复——他同意了。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接着,陈溪给就坐在外面工作的simon发了个邮件,通知他半个小时后去小会议室,和自己开个小会。
自从上周闯祸之后,simon整天都耷拉着脑袋,他已经被蔡学坚和佟薇薇抛弃了,而陈溪这两天只字未提,一直“晾”着他;如今,似乎要任凭这女人“宰割”了。他讪笑一下,去会议室的步履如同上刑场。
simon笃定对方此次一定会得理不饶人,非要治自己一个死罪。他自恃是有头脑的人,因此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是理亏,也要据理力争维护自己的权益,绝不能由着陈溪欺负!
“simon,我们开诚布公地说正题吧!”陈溪见simon坐下时的散淡表情,明白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关于西安碧山湖度假村的nancy,你的干预极为不妥,给我们总部hr管理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我想,这些你自己也是知道的。”
“rosie,我在处理这件事上没有经验,这一点我承认,但我不接受你关于‘干预’的说法,这个用词不合适。”simon语气平定,仍是一脸的傲气。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你under(在某人之下工作)我,负责华北及华东的hr工作,却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处理西北区的事情,用‘干预’这个词,也不算过分吧!”
“但这是蔡总和rosemary授权给我的!”
“噢,是吗?”陈溪弯起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进职场时间不长,我暂且不追究蔡总跳过我让你做事,以及你身为我的属下却听命于rosemary是否符合规矩,现在只问你一件事——你是否有他们书面的authorization(授权许可)给我看?或者相关的邮件也行。”
simon有些愤愤不平:“你这么问,明明是知道他们没有给过我,但你心里也清楚,他们不同意,我当然也不会这么傻、这么冒失。何况,如果rosemary不主动提,我怎么会知道nancy的case?”
“呵呵,simon,你的说法很在理,不过我不想再因为这些小事跟你浪费时间。你和蔡总以及rosemary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沟通,我知不知道都没意义。我只知道一点:你这次的做法,确实很傻、很冒失。而对于这一切,你也将付出代价。”
“ok——”simon回应以一副视死如归的口吻,“这些我早就料到了。不过rosie,你们要炒我,也需要有足够的证据吧?单单只是这么一个case,我也罪不至死啊!尽管劳动法规我没有你们熟,但至少明白,我的过失属于是‘工作经验不足’,并非主观性渎职或者蓄意破坏。所以最多就是个warning(过失警告),构不上辞退。况且,如果真的要我走,我也一定要将这件事澄清,那么蔡总和rosemary必须要还我一个公道。”
陈溪微微笑道:“首先呢,蔡总和rosemary那边,你不需要再考虑了。在我的部门里,我只跟你谈,你我之间该有的上下级服从关系。simon,我不妨把话挑明——以前我早就通过jerry提醒过你,可你偏偏不听劝。你说rosemary有意将nancy的case交给你,难道你自己就没有想邀功的意思?你这么急于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恐怕也是和我有关吧?”
simon有些不自在了,很快又催促她:“说这些都没意义了,你就直接出信给我吧!呵呵,nancy的事儿我倒是学会了一招——你要跟我谈什么主题,就先把书面的东西给我看,明确你们的决定,然后咱们再谈。”
“哎呀,simon,我看你是过度敏感了!”陈溪又笑了笑,“好吧,咱们继续谈。关于辞退你的事,你也不必多心了,我根本没有这个打算。正如你自己所说的,你的过失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所以我也不会草菅人命。不过确实,你和我,我们肯定不适合再继续合作了。考虑到你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也有意成全你。所以,我的决定是将你调给rosemary工作。呵呵,好像你对她的领导指挥更为服气一些,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刚好蔡总已经批准,要将nancy调回总部。她毕竟已怀孕,并且也不适合继续在当地工作了。一会儿晚些时候,蔡总会亲自与nancy商量关于她回北京的安排。那么西安那边的hrm空职,可以由你去接替。我个人认为,这对你也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你终于有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展示自己才能的平台,相信rosemary也会很高兴,她不是一直都非常看好你吗?”
听着陈溪娓娓道来,simon终于搞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她“发配充军”了!
“rosie,你如果要给我warning,我无话可说,但没必要用这么损的招!要给我调职,应该事先跟我商量,否则你们也没有这种权利!”
“simon,请别曲解我的好意。”陈溪学着他刚才的口吻,“我在处理这件事上如果说有什么不妥,我可以接受,但我不接受你关于‘损招’的说法,这个用词也不合适。其实我现在就是在跟你商量,如果你不愿意去西安,那也没问题,我可以直接将你退给蔡总,总之我这里明显是不适合你了。据我了解,总部现在基本上没有你这个级别的空缺,而其他的‘杂役’职位,对于你似乎又是大材小用。再则,被上司退回,重新安排职位,我担心你的面子会有些挂不住……”
simon不再作声,不同于刚刚的傲然姿态,明显有些泄气。
“还有一点,我将你退回给蔡总重新安排,你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会如何?因此simon,我劝你,还是接受现实。常言道‘退一步海阔天空’,碧山湖的那个职位,对你来说也未尝不是个新的机会,没有必要为眼前的事情较劲。即使你不服气,要与蔡总或是rosemary当面对质,也是于事无补,因为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事实证明,你还是缺乏经验,包括在职场上的生存能力。呵呵,我想,这些东西,你在瑞士是学不到的,或许去了西安,下到基层酒店体验一下,对你倒是很好的锻炼。”陈溪一边慢悠悠地说教,一边用余光观察simon的表情,“另外,我猜想,你也不可能轻易辞职——确切地说,你现在还处于毕业前夕的实习阶段。这几个月,非常需要nst为你出据一份良好的实习鉴定,这对你顺利拿到学位很重要,不是吗?所以我想,你分得清利弊,会接受我的建议。”
simon绷着脸缄默良久,又抬头冷冷地看着陈溪,哼的一声笑:“rosie,你其实是想说,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对吗?ok,我承认,我输了,我去西安……这回你满意了?”
陈溪漠然以对:“simon,我最后诚心诚意地送你两个忠告:第一,在没有深入了解情况时,不要轻易断言对方一定不如你,否则便是‘骄兵必败’;第二,如果想拿别人给自己上位当垫脚石,很有可能,自己最终会沦为让别人受益的牺牲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句老话你应该懂吧!”
“碧山湖事件”,最终以simon和nancy之间富有讽刺意味的职位对调作为了结。这件事看似尘埃落定,其实早已在nst中国总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职员们连连暗叹:御景来的小女子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陈溪心里并不乐观,蔡学坚和佟薇薇在这次的事上吃了哑巴亏,心里的怒气可想而知。佟薇薇还好说,她毕竟有simon这件事的把柄在自己手上,而自己在“奸人菜”那里却很是被动:一来他是自己的上司,二来纪发祥的事仍旧悬而未决,工资体制调整的进程也是如履薄冰。她仍然要绷紧神经,小心窥察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阴霾之中,唯一一抹令人欣慰的光亮,应属nancy的加入。simon这个隐患解除了,而调回来的nancy尽管还有些妊娠反应,但毕竟会认真配合她的工作,不至于拆台。陈溪在调她回京的同时,在北京另一家nst酒店里帮她那个男朋友也安排了工作。这份人情nancy是极为感激的。不过陈溪放心她并不是因为这些,最重要的是,nancy早从韩月处得知了整个事件中蔡学坚的阴晴不定,因此她自己也很明白:上司陈溪与她,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