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6 等闲视之
“很快我就回来了,周一,周一就回来了,下周我不会再出差,周末我们就去。”杨帆抱着爱人,熟练地说着苍白无力的绵绵软话,他在哄她,更像是在骗她,同时也是在骗自己,他的积极心态,已经强到足以利用一切或清晰或渺茫的希望来振作自己,至于计划在下一分钟会有什么改变,他其实并不知道。偶然间,杨帆的目光落到了包房里的卡拉ok音响设备上。
“呵,这家餐厅的老板还真会做生意!吃泰餐也给配卡拉ok——baby,别难过了,我给你唱首歌吧!”说着他去打开了音响,又搂着陈溪坐了下来,用遥控器翻看着曲目,“你喜欢谁的歌?别点女声的啊,那我可不会。”
陈溪坐在杨帆腿上,背过脸将头靠在他肩上,不愿看电视屏幕。“我不想听。”
“那我自己替你找一首啊……”杨帆翻了一会儿,“哎,这首好!听没听过王力宏的kiss goodbye?”
浪漫伤感的旋律,随即在包房里袅袅飘转,陈溪一直背着脸伏在杨帆的肩头上,没有看他唱歌的神情,静静聆听着,似乎是从他心里传来的节奏……音乐在他们之间的软化作用,向来是神奇的。
“怎么样?喜欢吗?”杨帆唱完歌,看不到陈溪的脸,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吻了又吻。
陈溪扭过脸看着他,没说话,又伏到他的肩膀上。
“哎,我有个软件,改天我把这首歌录下来再刻成光盘,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就可以听歌,就当是我在旁边唱给你听的。”
陈溪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他的空头支票,对此不置可否,转头又看他:“我累了,咱们走吧!”
出了泰餐厅,两人穿过一条小街,途经一家乐器行,玻璃橱窗里,一架白色的“雅马哈”三角钢琴在夜幕中依然醒目,杨帆拽住陈溪停了下来。
“baby,等我们结婚的时候,就把那个立式的琴换了,我一定送你这样一架钢琴!”
陈溪禁不住笑道:“你有心就行啦,哪有地方摆下这么大的琴?”
“这个简单,你等着我先给你买个大客厅的房子。当然,还要有个大厨房,够你发挥厨艺的地方。”
“哼,我就知道大钢琴不会白来,原来是要当一辈子保姆的。”陈溪继续笑,“这样不行,我太吃亏了!别看了,走吧!走吧!”她拉着杨帆继续向前走。
回家的车上,陈溪突然想起白天在汪静办公室里撞见的情景,她突然问杨帆:“james,两周前我去你的办公室找你,当时你正和一个男人在谈话,还记得他吗?”
“来我办公室谈话的男人女人太多了,我搞不清楚你指的是谁。”
“哎呀,我看见的也不多,你应该知道是哪个。就是两周前,那个戴钨金架眼镜的,瘦瘦的,你后来还说,他也是石家庄的。”
“噢——你说的应该是peter吧?怎么了,你也认识他?”
“算不上认识,但我对他这个人有印象,他是做什么的?”
“他是咱们公司用的猎头。”
“猎头?”陈溪扭头看着杨帆,“猎头怎么会去找你?他们不是应该与我们hr接洽吗?”
“呵呵,这个peter是我一个中学同学的朋友,也算是石家庄人,后来他听说我也在御景工作,那次来和jane谈事,顺道儿来我这里见了个面。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那……你有没有听他说起什么……关于jane的事?”
“没有,我和他还没熟到那种程度。你问这些,到底是怎么了?”
“我今天在jane的办公室里看见他了,也许他没有认出我,因为上次在你办公室里,打了招呼我就回避了。”
“他去见jane,没什么不正常啊,看你怎么老问东问西的?”
“可是……你知道吗?他好像是给jane送钱去的。当时我因为余小露的事,急着要找jane,敲了几下门,一时着急也忘了等jane回应就推开了门,结果正好看见那个peter在地上捡钱,地上当时有好多钱,怎么也得有一万……可能还不止,说不好。后来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他把钱全部捡起装进了一个大信封,留在了jane的办公桌上。james……这事儿,你认为呢?”
“呵呵,这不是明摆着吗?难怪,前段时间thomas说要换猎头,jane不同意。那几天peter紧张得也来找我,我没表态,本来也不应该插手,后来还是jane自己摆平了thomas。原来玄机在这里啊……”
“这样说来,jane也不是那么清白……她也在收受贿赂。”陈溪叹了口气,望着车窗外,有些茫然。
“rosie,这不关你的事,保持缄默就好。要知道,在职场里,有些时候‘正义感’是毫无意义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怎么可以这样没有职业操守。”
“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一分为二:如果她因为收了好处而损害到公司的利益,你可以指责她没有职业操守,假公济私,但如果她没有牺牲公司的利益,只是自己从猎头那里得了一点儿小恩小惠,你还不能太绝对。猎头这几次推荐的候选人,客观上讲都算是符合条件的。这样一来,顶多算jane是借着职务之便落了点儿人情答谢礼。这种事,即使你捅了出去,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单单只是说她收了钱,也不一定会动摇到她的根基,因为这些模模糊糊的事是说不清的。像我,收入的一大部分是和业绩挂钩的,肯定不做这些事,因为这样做对我没意义,或许反而会影响工作。但对于那些拿死工资的人员则不然,你相信财务和采购部的人都没拿过供应商的好处吗?你相信thomas就是那么廉洁吗?”
“那我也是拿死工资的,我绝不会沾这些事,否则传出去,它会影响我的职业生涯。”陈溪垂下眼帘,低低的声音却是一种高傲的语调。
杨帆扭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baby,我相信你不会做,因为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不过我得提醒你,洁身自好是一种品德,但是在职场里,如果你不想被孤立,至少要做到,眼睛里能揉得进沙子。就连政府官员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反腐倡廉’教育,仍然不断有人贪赃枉法,大家还要为‘高薪养廉’是否可行而争论一番……更不要说咱们身边这个小小的职场了,周围都是一掷千金的会员,你要求这些有思想、有见地的中高层看了都不会眼馋,可能吗?”
陈溪又开始不耐烦了:“你今天一晚上教育我好几回了,我一没自杀,二没受贿,凭什么你总对着我说教啊?烦死了!”
杨帆仍然慢条斯理:“嘿!你可真是不识抬举,难得我这么好心,你全当作驴肝肺啦!”
她一听这话又咯咯乐了起来:“本来就是驴肝肺!”
正遇红灯,杨帆停下车,趁机用手在陈溪的腰间轻轻捏了一下,怕痒的她立即弹起身大笑。
“你知道吗?”他侧脸凝望着她的眼睛,“你有两张不同的面孔。”
“是吗?”陈溪有些好奇。
“以前在会员部,我印象中,你就是个既温和又清高的小白领。后来的你在我面前,只有两大特点:第一,特别爱哭;第二,蛮不讲理。”说罢,他温情脉脉地欣赏着她脸上的戏剧性变化。
“你再说!”陈溪用力拽住杨帆的手臂,“我就让你看看我的第三张面孔!”
“呵呵呵,我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面目狰狞的……”杨帆笑着刚想抽回手,突然听到后面的车发出催促的“嘀嘀”声,抬头一看,已变绿灯,“baby,不闹了,人家都催我们了。”他急忙向后摆摆手表示歉意,启动了车。
“哎,对了,”杨帆眼看前方,继续问陈溪,“刚才忘了问了,你撞见peter给jane送钱,jane后来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装作一切正常呗,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啦,我也只能装傻。之后,正好angela问我‘员工之星’的奖金,我便趁机说,刚才财务部来人把现金送到jane那里了。我当时站在外面的办公区域,声音并不小,jane的办公室敞开着门,我想她肯定能听得到。过了很久,我问angela奖金怎么样了,angela说问jane了,jane说这事不着急,先放在她那边,等过两天再发。其实我早知道,财务部原本也是安排我们过两天才去领钱的,估计jane肯定会亲自去财务那边拿钱的。”
杨帆乐了:“你还挺鬼,还知道找到机会赶紧脱身。”
“嘁!你以为就你懂那些道理啊,”陈溪努努嘴,又翻翻眼睛,“我说不过你,但已经这么做了,jane毕竟是我的老板,我得罪她也没有好处。就算我挤走了她,将来的情况,未必会比现在好。所以呀,对于eric,我坚决贯彻‘反恐’战略;到了jane这边,就改为‘维和’政策啦!这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啊?”
“唉,baby,做人要谦虚……”杨帆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