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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十九章 虎落平阳
周姨娘侧过身去撇了撇嘴,转过头来又是满脸堆笑:“太太说得对!是我想错了!您是最心慈不过的婆母,不过派少奶奶做点儿活计,您就心疼。可咱们怎么难为她了?有道是娶来的媳妇买来的马--任凭骑来任凭打。凭她是什么大家闺秀,入了苏府,您这当婆婆的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本朝律法,只要这媳妇没给活活打死,亦或没有投河觅井寻了短见,那随夫家怎么磋磨,都是夫为妻纲、理所应当。谁家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
看苏夫人还有不忍之色,周姨娘立刻添油加醋:“您没看出来么?您不难为少奶奶,少奶奶就难为大少爷!您就是为了大少爷能安静休养,也得多少给少奶奶派点儿事做!可不能饶了这母老虎闲着!”
说别的也就罢了,提起来儿子被媳妇逼迫打骂,苏夫人不由心生恼恨,她咬牙点头,决意由着周姨娘去摆布儿媳妇了。
苏旭被关押的厢房坐东朝西,夏季溽热,冬吹冷风。苏旭从小是母亲怀中珍宝,这荒僻屋子他都没进来过几次。今天被反锁在内,苏旭就更显孤寂凄凉。
那时后晌,阳光近乎平射进来,将屋子照得雪亮,苏旭心头也是雪亮:说什么做活儿?不过是母亲在惩治自己苛待她“儿子”罢了,可恨还有周姨娘在旁边架桥拨火!
唉!纵然想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天下还有比婆婆支使儿媳妇劳作更天经地义的事么?
苏旭瘫坐在只铺了薄褥的冷炕上,对着他爹的锦绣袍服,一阵阵地心慌眼晕:这可怎么办啊?人家柳溶月是装不认识字儿,我可真没拿过针!今儿苏旭才体会到柳溶月这些日子的不易,这打小儿学的就不是这套手艺啊。
那日苏旭对着锦袍,相面良久,直看到日晚偏西、直看到丫鬟点灯,他也没瞧出哪里是下手之处。
可怜苏探花迎着风啊、就着灯,抱着亲爹新作的棉袍子,守着姹紫嫣红的玲珑绣线,如此这般坐困愁城!
他越坐越冷,越坐越饿,越坐越憋屈,越坐越伤心。
困龙思想长江浪,虎落平阳望山岗。
苏旭放下活计,痴痴望着前房正屋的灯火通明。这等热闹,想来是爹爹又宴会了宾客。上个月苏大少爷还会被爹爹叫出去酬酢贵人、席上联句。如今啊,苏探花忍将万字平戎策,去换一个热饽饽。
他好想大哭一场啊!
苏旭红着眼圈儿坐在炕头儿,咬牙切齿:“柳溶月!你死到哪里去了?!怎么不来救我一救?!”
他却不知,柳溶月当时正在街角吓得要哭呢。
京城大街
柳溶月追着疯道士狂奔数条街巷,终于呼哧带喘地把人跟丢了。
隆冬腊月,柳溶月满头大汗站在街市正中,突然发现了一件大事:她不仅追丢了道士,她还迷失了方向!柳溶月当即回头去找来路,可连转了俩弯儿,她更迷糊了:京城小民的棚户宅邸,怎么看着都差不多低矮简陋?
柳溶月站在小街中央,陡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她这辈子就没自己出过门!既不认识人,也不认识路,更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她这才体会到:远远看着热闹的街市,其实充满呛鼻的尘土味道;会钻火圈的猴子,原来栓在街角被人鞭打;香喷喷的饭馆后厨杀鸡宰鱼,泼出脏污血水;谁家幼小童仆,被鞭笞得哀嚎翻滚。
六道轮回,此间即苦!
更有几个路过的闲汉,见她一个锦绣衣着的美貌少年独自站在陋巷,坏笑着对她指指戳戳。
柳溶月顿时觉得自己就像孱弱无助的婴孩,被扔到了猛兽环伺的丛林之中。
柳溶月站在当地,吓得要哭。
然后,她就见那几个闲汉斜着膀子朝她走来,口中不干不净:“你是哪里的雏倌儿?敢是站在这里揽客?”
那起人步步朝前走,柳溶月步步向后退。
对着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柳溶月真切觉得:苏旭不吓人。苏旭真是丁点儿都不吓人!呜呜,苏旭,你在哪儿啊?你能不能溜出来救我一命?!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
正当她浑身颤抖地退到墙角,眼看就要避无可避的时候,忽听身后“嗷唠”一声蹿起个人来。
这柳小姐还能示弱?她“嗷”地也是一声尖叫,自己把自己吓得原地蹦起来比那人更高!她这一嗓子太尖,竟把那几个街角闲汉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好容易双脚落地,柳溶月惊魂未定地扭头细看:原来自己刚才踩到了个蹲在墙角打盹儿的叫花子。
她脱口而出:“对不住!我没踩着您吧?”
那叫花子当时一愣,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人跟他这样好声好气地聊天了。
柳溶月就见这叫花子将她上上下下打量好久,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颤声问道:“苏探花?!您是苏尚书家的苏公子么?”
柳溶月认真回看了这满身脏污的小伙子好久。她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人。当然,除了家里人,她谁也不认识。可她不知道苏旭本尊认不认识人家,只好愣愣看着对方。
谁知那个乞丐十分激动:“苏探花!您不认识我了?我是您府邸街角儿茶馆的小二啊!我是王话痨!”说着,他将一个破碗戳到柳溶月鼻子前:“您看,这是您爹赏给我要饭用的破碗!您不认识我,您还不认识碗么?”
那几个闲汉听到柳溶月是什么尚书公子,再看看她身上穿戴果然不俗,料想硬惹有麻烦,便讪讪地退了几步,抱着肩膀冷眼旁观。
柳溶月更添疑惑:“你既是茶馆小二,怎么躺在这里?我爹为什么给你个破碗要饭?”
王话痨垂头苦笑:“只因小的我聚众押宝,赌您第四回娶亲也不能成了好事儿,结果输得裤子都没了。茶客们恨我连累他们输钱,掌柜的怕我得罪了您的老爹,所以干脆将我轰了出来。您爹苏大人忠厚长者,觉得不能让人说出来他不管我,所以特地赏了我个破碗要饭……”
柳溶月顿时觉得王话痨实在够倒霉的。说实话他这赌打得也不能叫输,自己和苏旭确实没能成其好事,只不过她没法说出实情罢了。
柳溶月好心劝说:“你别听我爹的,他让你要饭你就要饭了么?你再去别的馆子找个活儿不好么?”
王话痨满脸背运,自怨自艾:“倘是为别的错处让东家打发了,再找个活儿干原本不难。现在京城哪个茶馆儿不知我得罪了贵人?当朝尚书打发我出来要饭,还有哪个买卖敢雇我当伙计?”
王话痨长叹一声,颓然躺在地上:“眼看着隆冬寒冷,许是我就要冻饿而死也未可知。大少爷啊,我胡说八道,拿您开心,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可算现在您眼里了。您快走吧。我也没那福气让您瞧着咽气。”
柳溶月听了这话,满心不是味道。她从随身的小荷包里摸出了二两碎银,蹲下身子递给王话痨:“年纪轻轻的,休说这等丧气话。这点银子不多,你且拿着。京城的活儿不好找,你去远些地方寻口饭吃,不强似在这里做叫花子?”
王话痨万没想到,苏公子居然恁地心好!
他一骨碌爬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大少爷!这些年,我编排您的闲话,拿您取乐挣钱!您还给我银子,指点我活路!您不怪我么?难道苏尚书也乐意放我一马?”
柳溶月久在深闺,自然不知王话痨平素有多言语可恶!更兼自从这人和她搭讪闲话,那些街角的闲汉都不再哂笑靠前了,这让她对王话痨多少有点儿好感。
柳溶月把银子递得更靠前了些:“我不怪你了。我爹爹好忙的,他也不会记恨这些小事。前些日子他给你破碗,多半是寻你开心。你既觉得自己从前口舌刻薄,以后就改了吧,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王话痨感激涕零,当场要给柳溶月双膝下跪:“大少爷!我的大少爷哎!您简直是菩萨心肠!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哎!这么说吧!您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小的甘心情愿为您当牛做马!”
柳溶月连忙将王话痨搀扶起来,她怯生生地问:“那……你能送我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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