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70章 来客(三)
就在这阳光普照、朗朗乾坤之时,竟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座假山之后,藏头露尾,实在不成体统!今日府内可谓是贵客盈门,云来雾往,如果被他人无意间瞥见这番景象,岂不是会让人嘲笑我等有失文雅风度!所以,还是赶紧带我前往一处规规矩矩、正正当当的恭房吧,这样一来,起码能够让我感到些许自在轻松。
扶砚作为大少爷身边的二等小厮,身份地位虽说不上至高无上,但也是备受尊崇。这些年来,他一直勤奋好学,博览群书,对于世家大族之间的种种门道以及社会阶层的划分,有着极为深刻而独到的见解。
然而,即便如此博学多才的扶砚,在他看来,眼前这位冯姓的公子哥儿,恐怕就连自己所达到的思想境界都难以企及。别的暂且不论,单单是刚才还口口声声指责自家少爷对待下人的方式过于苛刻薄情这一点,便已经充分暴露出此人目光狭隘、见识浅薄。
而且,当这位冯公子转头吩咐自己办事的时候,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简直就像是在指使自家一个低贱卑微的奴仆一般,毫无半分应有的尊重与客气可言。仿佛他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想要跟自己家的公子赌气斗狠,又或者是企图通过这种行为来刻意炫耀彰显自身与众不同的个性罢了。如今的情况更是诡异,明明十步之内就能出恭,却偏偏要舍近求远,还要求自己再次带路。
且说再瞧这位冯保的衣着装扮,虽然乍一看倒也算勉强能入眼,但对于长久以来一直被各类高档货品所熏陶、眼界颇高的扶砚而言,此人身上穿着的衣物只不过是徒具其表、华而不实罢了。
就拿那衣服的款式来说吧,的确与当下最为时兴的样式颇为相似,然而所用的布料材质却是平凡无奇至极,就连自家姑娘专门为府中的下人们精心挑选出来的布料都要比它更为高档呢!
但不管怎样,客人终究是客人啊!即便他们的行为举止如何无礼、蛮横,身为下人的又怎敢有半分推辞之意?
毕竟尚未获得主人家明确的指示和授意,故而在下人面对客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够显露出哪怕一星半点的不满情绪,更是万万不可轻易开罪于客人。
只听得其中一名下人恭敬地说道:“您请随小人这边走,只需再往前走上一段路,便能看到一间专为宾客准备的客卧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那客卧之中设有单独修建而成的恭室,冯公子若是想要稍作休憩或者方便一下,尽可以前往那里。”
冯保闻听此言,不禁微微挑起了眉毛,心中暗自思忖着:嗯,这个地方看上去似乎还挺不错嘛。“那你给我指路即可,我自个儿过去。”扶砚看着眼前的冯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只见冯坤嘴角微扬,似乎又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扶砚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公子毕竟是客人,让您独自寻路,实在是不成体统啊!”冯保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然而话音未落,便自顾自地转身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理会身后的冯保。
扶砚紧紧跟在冯保身后,心中暗自思忖:“这个冯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今天他已经三番两次想要刁难我家少爷,如今竟然还想支开我,难不成有什么阴谋?不行,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
想到这里,扶砚加快脚步,与冯保并肩而行,同时开口道:“冯公子,还是由小的来为您引路吧,这样也能确保您不会迷路。”
冯保斜睨了一眼扶砚,冷哼一声道:“哼,本公子还用得着你来带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要乖乖听从吩咐就行了。”说完,他脚下步伐更快,仿佛想要甩掉扶砚一般。
扶砚见状,心中暗怒,但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神情,继续劝说道:“冯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府中的道路错综复杂,如果没有人指引,很容易走错方向的。而且,要是因此耽误了您的正事,那可就不好了。”
冯保停下脚步,回过头狠狠地瞪了扶砚一眼,厉声道:“少废话!本公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用不着你来多嘴!”
扶砚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耐着性子解释道:“冯公子息怒,小的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担心您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太熟悉,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那可就麻烦了。”
“够了!”冯保怒喝一声,打断了扶砚的话,“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家丁,竟敢教训起本公子来了?告诉你,就算是你们林家的主人在此,也不敢对本公子这般无礼!”
扶砚心中冷笑:“这个冯保,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若不是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早就将他赶出府去了。”但表面上,他依旧恭谦有礼地说道:“冯公子误会了,小的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提醒公子几句罢了。”
冯坤不再理睬扶砚,径直朝着前方走去。扶砚无奈,只得紧跟其后,心中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而此时的冯保,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他原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才学,可以在林家呼风唤雨,没想到却连连碰壁。先是被林靖宇驳斥得体无完肤,现在又被一个小小的家丁如此戏弄,这口恶气如何咽得下去?
越想越是恼火的冯保,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机会好好报复一下林家,尤其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扶砚……
此时,心中的怒火犹如汹涌澎湃的岩浆一般,直冲天灵盖,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他面色阴沉得如同锅底,紧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脾气,不情不愿地跟随着前方那个小厮缓缓前行。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屋舍前。这座屋舍宛如一座微缩版的精致庭院,主体建筑是一间宽敞的五室大屋。屋前被一圈低矮的篱笆环绕着,与周围五彩斑斓、争奇斗艳的各式花草巧妙地分隔开来,形成了一个小巧而迷人的院落。
微风轻拂而过,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透过轻薄透明的窗纱,可以隐约看到屋内的布置,即使站在屋外,冯坤也能感觉到这屋子里必定经过精心装饰,充满了诗意与雅致。
\"公子,请这边走。您看,这间便是恭房了。里面备有草纸、棉布等物事,小的这就去为您点燃熏香。待您方便完毕后,只需呼唤一声,扶砚会前来引领您洁面洗手。\" 小厮毕恭毕敬地说道。
冯坤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间恭房。它竟然比自己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房还要宽敞许多,而且内部的装修更是奢华无比,令人咋舌。想到此处,他心中的酸涩之意瞬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翻搅不息,就连嘴角和眼角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抽搐起来。
好吧,那用于擦拭秽物的草纸就算了,毕竟这里乃是侯门世家,生活富足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可如此奢华讲究的恭房,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啊!岂有此理!这里居然还有棉布?要知道,那可是咱家自个儿留着拿来做里衣的稀罕物件啊!没想到在这林府之中,如此珍贵的棉布竟被这般糟蹋,仅仅用于承接那些肮脏不堪之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嘛!
他不禁抬起头来,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恭桶。好家伙,这玩意儿可不一般呐!通体雕花刻叶,工艺精湛无比,奢华程度令人咋舌。尤其是桶顶之上,还放置着一块精美的镂空板子,想必是为了让人能够舒舒服服地坐在恭桶上解决内急之用吧。
再往边上瞧去,只见一个小巧玲珑的架子立在那里。架子上头摆放着一叠厚厚的草纸,以及同样厚实的一叠棉布。而在架子下方,则是一个造型别致的倒流香山水香架,散发着阵阵清幽淡雅的香气。紧挨着香架的,还有一个小小的木盒。
扶砚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个木盒,冯保定睛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颗颗硕大的香粒,宛如珍珠般圆润光滑。他赶忙吹燃火折子,将其中一颗香粒点燃,然后仔细地摆弄好位置。做完这些后,扶砚毕恭毕敬地向冯保行了个礼,表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可以开始那所谓的“五谷轮回之仪式”了。
然而,就在这时,冯保的眼珠子突然滴溜溜一转,一道灵光闪过脑海。嘿!他瞬间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说道:“咳咳,那个……你快去把我的小厮狗儿给叫过来,待我方便完毕之后,还得让他在一旁伺候着呢!”
扶砚心里很清楚,那位冯公子的小厮此刻仍然留在宴会之上,静静等候着主人归来。然而,若是自己就这样贸然前去寻找,将客人独自撇下在此处,恐怕于礼数而言不太妥当。毕竟,哪有把客人单独留下不管不顾的道理呢?更何况,对于这位陌生的客人,自家对其品性和习惯一无所知。倘若自己稍稍离开一会儿,万一客人这边发生点什么意外状况,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里,扶砚赶忙躬身向公子说道:“公子,如果此时能有其他下人可供差遣,小的定当义不容辞地替您去寻人。只可惜眼下就只有小的一人在旁侍奉,实在是不敢放心将公子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呀。不过,若是公子不介意的话,待公子稍后方便完毕,小的甘愿尽心尽力地伺候公子。”
冯保一听这话,那张白净的面庞瞬间涨得通红,犹如熟透的苹果一般。他原本只是想借着找自家小厮的由头,趁机脱身片刻罢了。哪里料到这大户人家的下人竟然如此实诚,不仅一口应承下来要帮忙寻人,甚至还主动表示愿意伺候自己解决便后之事!就连平日里跟在身边形影不离、唤作狗儿的那个小厮都未曾这般周到地伺候过他呢!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与殷勤反倒令冯保感到有些难为情起来,心中暗自思忖道:“哎呀呀,真是荒唐!我怎好意思让你这样伺候呢?且不说你并非我冯家的仆役,就算是,这等事情也着实不合规矩呀!”
且说,这位公子慢悠悠地开口道:“再者说了,本公子在家中向来是由贴身小厮伺候着,早已习惯成自然,旁的人啊,根本入不了我的眼,我可受不得。”紧接着,他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所以呢,你还是赶紧去替我寻个人来吧!我这会儿只想独自一人待会儿,若有旁人杵在一旁候着我出恭,啧啧啧,那感觉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浑身都不自在得很呐!”
站在一旁的扶砚听闻此言,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思忖:这公子哪里是难伺候哟,分明就是有些怪癖嘛!一个大男人家,既无钱又无权势,居然还如此这般穷讲究。不过呢,话虽如此,毕竟人家是府上的客人,让自己去找个仆人前来伺候,倒也算合情合理的要求罢了。
于是乎,扶砚只得躬身行礼,应声道:“那小的便先行告退,您请自便。待小的找到人之后,立马回来向您复命。”言罢,他转身朝着门外走去。而那位公子则坐在那精致无比的恭桶之上,悠然自得地晃悠着双腿,同时还不忘伸手摆弄一下周围摆放着的那些精美的装饰物。
不多时,扶砚已然来到了花园之中。他心急火燎地四处张望着,寻觅着那个名叫狗儿的仆人的身影。然而,这花园面积颇大,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目标人物并非易事。但扶砚深知此事耽搁不得,若是惹恼了那位难缠的公子哥,恐怕自己少不了一顿责罚。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起来……
听到外边传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完全消失不见,确定扶砚已经真正地离开了,他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客房中走了出来。
此地绝对不能多做停留,用不了多长时间,那个扶砚肯定会带着他家的小厮折返回来。到时候自己要是还在这里傻愣愣地站着,恐怕又得费一番口舌去摆脱那些难缠的家伙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