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风雨如晦·二七(3/3)

首发：~第28章 风雨如晦·二七

文越一路追着离京的月氏商队，出城调查宝音的出身来历，有十来天不曾返家。这段日子他一直靠流金传信与陈容报平安，可自打前天就没了消息。陈容最近身子疼，加之事忙休息不好，便没顾及于此，打算等上几天再说。

也不知文越到底查到了什么，竟至于落到乌桓人手里。其中的来龙去脉陈容一点儿不清楚。

他越想越慌，越想越乱：宝音果然不简单，大费周章探入阜京，找到弃子阿什兰目的又何在难不成真与乌桓王庭的权位之争有关？一石惊起千层浪，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保不齐会伤及大兖江山日后的太平。

文越孤身一人哪里能碰这些东西，查得越细就越危险。

陈容猛然惊悸，敢情自己是在把最器重的兄弟往刀山火海里推。一阵担忧自责涌上心头，他大步甩开林九，提刀直奔崇政殿而去。

崇政殿内早就乱作一团。没有人料到会发生如此闹剧，惊吓之余还不忘交头接耳，聒噪得很。

羽林军反剪了几个乌桓车夫的手臂，将他们按跪在地上。文越的深色短打破烂不堪，皮肉上没有一块好处，左脸像是被烫掉层皮，已经流了脓。他被五花大绑倒在地上，身下渗出血来，在毛毡毯子上晕染开来，猩红一片。

文越已经躺了好一阵子，咳嗽时不停地呕着血沫，近乎断气。几位老臣于心不忍，提议让景文帝先找个太医来保命。可不知景文帝正在想些什么，目光在文越与几个乌桓使节之间游离，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

他似乎忍心看着眼前的人流干了血凉透。

陈容望着地上的血，刺得眼眶生疼。他冲上去松了绑，把文越抱在怀里，然后结结实实跪在地上，向景文帝恳求道：“陛下，有什么事情晚些再议，人命关天！”

景文帝不语，陈容心急如焚，又扶着文越磕了几个头。他膝盖上的擦伤未愈，浸了雨水，禁不起长跪，痛感顺着腿骨爬遍全身，直疼进心坎里。

心里再悔再气也无济于事，此时此刻任何事情都没有兄弟的命重要。文越的体温忽高忽低，双眼紧闭不能言语。他早已神志不清，血蹭在陈容脸上，一只手死死扣着陈容的肩，费劲地动了动嘴唇。

“你要说什么，”陈容胡乱抹掉颊边的血，不敢看文越脸上的烫伤，颤抖着问，“我我听着。”

文越重伤，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哪里还有力气说话。他的手突然脱了力，松垮垮垂下来，被陈容一把抓住，“哥，宫里不给你治，我带你回家你一定要撑住，好不好？”

说罢陈容往文越嘴里塞了颗玄凤丹，扛住他踉跄着站起来，转身离开崇政殿。此时身后景文帝突然开了口，语气低沉道：“往哪儿去，回来。他死不了，朕有话要问你。”

声音不大，却分外刺耳。陈容僵立在原地，登时感觉肺如灌铅，压抑得喘不上气来。他咬着牙没有回头，又朝大殿正门迈了一步。

感情喷薄而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陈容红着眼，头疼欲裂，心里攀生的恨意如同山洪决堤，倾泻难以自持。

他不仅是在恨自己。

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屡次希望过后尽是一落千丈的失望。非要等一腔热血凉透了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从来没看懂过这个高坐龙椅之上的大兖皇帝。

陈容眨着眼睛把泪水忍回去，竟然孩子气地感到一丝委屈。心中五味杂陈，他疼得快疯了。

这时文越突然回握住陈容的手，在掌心里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喉咙里含着血，拼着命吞吐出几个字儿来，“留住阿什兰。”

“什么。”陈容不明白，只觉手中湿热一片。他摊开手看，原来是一枚被血染红的狼头玉琮，和自己脖子上挂的那两个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