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风雨如晦·二六(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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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四刻天子入座，群臣列位。崇政殿朱门缓缓而开，乌桓使节逆着朝阳阔步入内。

此次到达阜京的使节共有三人，俱是满脸络腮，生得虎背熊腰，身上的羊皮袍子裹得紧实，勾勒出壮硕的肌肉来。一方水土一方人，乌桓先民盘踞贡北草原，女子貌美，男子却大多粗犷。像阿什兰那样英俊的后生，少之又少。

陈容站在龙椅后面悄悄打量，还在心里暗自比划了一通：凭自己这瘦胳膊细腿儿，硬拼蛮力估计打不过。

大兖与乌桓面不和心也不和，朝臣见了使节心中怨怼，使节见了皇帝也不愿低头。为首一人立于大殿之中，手抚胸膛向景文帝微微躬身，就算行过礼了，“外臣阿塔里，格尔冬与哈日拉，参见大兖陛下。”

“粗鲁蛮邦，见天子不行大礼！”殿内顷刻骚动，一时耳语纷纷。景文帝神色平静，咳了一声说：“无妨，两国礼数不同，跪拜就免了。听说你们今早刚刚进城，怎么不在鸿胪寺歇脚，猴急着跑来见朕。”

名叫阿塔里的使节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络腮胡，看向景文帝。他转了转眼珠，顺带也瞧见了皇帝身后的陈容，说：“多谢陛下关心。我等从青阳出发南下，拖着车队走了半个月，今日本打算休整妥当再来面见您的。可”

他微微停顿，景文帝道：“有话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是，”阿塔里身侧的高个格尔冬接话，“鸿胪寺会馆的守卫将我们挡在门外，说是没有礼部的文书不得入住。车马无处安放，人也不能休息。大兖待客之道如此，外臣没有办法，只能来找您这个当家人说理了。”

“不得对皇帝无礼，”阿塔里眯起眼睛，故作致歉，“方才格尔冬粗鲁了，请陛下海涵。”

阿塔里表情轻松，甚至有些嚣张，与景文帝对答时也不大恭敬。陈容瞥他，不悦地嘟囔了一句，“呸，狗仗人势。”

声音忒小，却叫景文帝听了个清楚。使节入京没地方住，卷着包袱找皇帝告状，这事儿传出去不咋光彩。今日鸿胪会馆由麾骑营当值，老皇帝便朝陈容招手，叫他附耳过来听训。

“你们九部的兵都是死心眼么，揪着一张破纸不放。”景文帝愠道，“乌桓人早到了几日，礼部文书尚未准备，让他们先住下就是。这倒好，妖魔鬼怪都闹进宫来了，我不要面子？”

“陛下恕罪，兄弟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儿。”陈容说，“怨臣多嘴，对乌桓人不必太客气。这群赖货专捏软柿子，以为兖人好欺负您当初还想把驻守会馆的轻骑撤走呢，面子上是很好看，却叫他们占了便宜，不妥。”

“说什么浑话，我何时说过要把守卫撤掉？”景文帝蹙眉，“乌桓人太野，不仔细盯着，万一乱跑滋事怎么办。”

陈容一怔，“您不是让李公公要走了麾骑营的轮值明细，然后把鸿胪会馆的守夜轻骑给撤了么？臣左右不放心，便擅自把这两队人马又补回去了。”

此话出口，两人顿时发觉不妙。景文帝面露意外之色，摇头说：“不不对。我的确看了轮值明细，但一个字都没改就退回去了，怎会撤走守夜轻骑？”

轮值文书上的朱批清清楚楚，与景文帝字迹如出一辙，但皇帝本人非说自己没有在上面动过笔。白纸红字无人认领，闹鬼了不成？

陈容脑中闪过一念，握着刀柄的手微微紧缩，“有人仿了陛下的朱批。”

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景文帝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呼吸粗重，招了李呈祥近身，颤巍巍取过茶盏喝水，呛咳数声，呕出点血丝来。

这个早晨他一连受了两遭刺激，心中又惊又恐：敢情早就有人想夺他的权，害他的命，叫他不得好死。老皇帝动了动嘴唇没能发出声，冰凉的手搭在陈容腕上推了一把。他费了许多力气，勉强挤出两个字来，嘶哑道：“去去查！”

“这”陈容向堂下百官望了一眼，犹豫道，“现在查？”

其实此事不必眼下就办，等朝会散了也不迟。可景文帝这人既没气量又欠胆识，如同溺水之人一般，牢牢扯住陈容这根寒酸的救命稻草，急着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