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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4章 风雨如晦·二三
“你的手抖得厉害，”狄少云复跨进屋子，打量陈容的手，“刮琵琶弦留的伤还不好，像是要起疮疡怎么不记得搽药。”
拇指甲盖横向劈成了两截，裂痕颇深，拗曲的一角微微欠进肉里，碰了就要流血。陈容搽药不勤，伤口还总是碰水，直到今天晚上化了脓，才真正觉得疼。他撂下笔叹气，“我总是忘不打紧，明日请薛大夫开剂外敷的好药就是。”
眼前公务如山，许多还没来得及批阅，若是咬着牙慢慢写，怕是要熬到天亮。正犯难时，狄少云突然说：“要不这样，需要写字的地方，我为你代笔。”
“也好，”陈容答应，起身给他腾了个位置，“你坐。”
扶手椅宽大，坐两个人却又小了。狄少云一声不吭低头研墨，手肘好几次碰了陈容，又赶紧缩回来，“我字写得丑，叫外人看见，会不会坏你名声。”
陈容被他逗笑了，说：“无伤大雅，自然不会。你代笔写字，我还要盖印才算数，你只要把话写清楚就行。”
狄少云吃了定心丸，这才放心大胆地写。他起初刻意仿了陈容的字迹，不出一会儿就绷不住了，开始信马由缰起来。陈容也不纠他，偶尔指出几个错字来。
“哥，九部的许参军告老还乡了，”狄少云边写边读，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枢密院拟定了几个新人选，我瞧着哪个都不合适。”
“怎么说？”
狄少云用笔尾在文书上圈点，说：“比如说这个叫平惠吉的，他是我一同学的嫡长兄。人品不端，不可用。”
“你熟人挺多，哥哥弟弟认了一堆，”陈容打趣，又翻出那平惠吉的履历来看，“翰林图画院的六品待招，定河港舆图就是他主笔，三年前同乌桓人打仗时，我还用过呢。京畿舆图，还有嘉城河坝修缮图都有他参与挺能干的人，为何不可用？”
“别的我不晓得，单那副定河港舆图就不是他画的。”狄少云撇嘴，走到书架旁取过一支卷轴展开，指着画中一角说，“你凑近了看，眼熟不？”
这卷轴是陈容从彩云坊书局买来的陈渊舆图刻本，原稿在路凡之家的书房里挂着。他顺着狄少云手指的方向看去，不消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先前没留意过，平惠吉的定河港舆图和这陈渊舆图的画风竟然如此相像，连标注地名的字体也差不多。”
“陈渊舆图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画了，难免有纰漏，因此很少再用，”狄少云说，“五年前平惠吉接了朝廷任命，去画定河港舆图。这人倒好，连阜京城都没离开，在家憋了半年，就把舆图画好了。他仗着陈渊舆图老旧没名气，从中截了一块直接放大临摹，就说是自己的作品。”
“难怪那图上错误多，用着特别不顺手，敢情是抄来的，”陈容纳闷，“五年前你才多大，哪知道这些事儿。”
狄少云解释，“我那同学是家里庶子，常被他这个嫡长兄穿小鞋。俩人不登对，相互使绊子挑刺儿。他发现他哥抄袭，就告诉我了。”
小孩儿不会干实事，只知道跟朋友抱怨嚼舌根。陈容摇头笑笑，说：“说得对，麾骑营从不用脏心眼儿的人。不过你倒提醒我了，现在营里存着的舆图不是太老就是太糙，没有一张好用。我得递个札子，再要几副好的来。”
狄少云机灵，替陈容做了主，提笔在文书上写下一行字：此人有窃文之嫌，品性存疑，不适用。
剩下几个人选和这平惠吉一比，都没有什么太大毛病，只是沦于平庸，不怎么起眼。狄少云自己没啥水平，眼界却很高，全都没看上。
“世上哪有许多天才任你随便挑，”陈容说，“九部常年驻守阜京，不吹风不淋雨，用不上什么雄才大略的参军。只要他为人端正，恪尽职守，就可留用。”
“那要不这样，这些人留作备选。”狄少云说，“明日反正要开军会，翟统领也在，你们商量商量。”
陈容正有此意，点头说：“好，你在他们的名字旁边做个批注。我看了没问题，再盖印。”
“好嘞。”狄少云逐个写好批注，推到陈容面前等他盖上将军印。只见陈容撩开衣摆，不经意露出小半截侧腰来。他取下腰带上挂着的暗色锦囊，从中拿了一方玉印，约莫半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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