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风雨如晦·十五(1/3)

首发：~第16章 风雨如晦·十五

大兖开国二百余年，重文轻武，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当头。将朝臣秋后问斩，简直前所未闻。

不到辰时，御街之上，宫门之外就已经沸沸扬扬。

有穿官服戴官帽的，有忘了戴官帽的，还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的，乌泱泱跪了一大片。羽林军的守城兵卫手持刀枪挥舞着赶人，都是些文臣墨客，他们也不好真下手动粗。

陈容策马赶至宫门，被这求情的阵仗给惊着了。他一问才知，被下了天牢的不止王腾一个。

年初八时，在那封联名请愿书上落了名字的人，十之八/九都进去了。

栖凤街路旁跪坐着个中年妇人，未戴钗环，没施粉黛，一身素衣衬得她形容憔悴。她身旁停着一辆马车，候着七八个伙计丫头。

这应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来给家里人求情的。她只是抽抽噎噎地哭，丫头搀她也不起。地上积雪未化，混杂着污浊的泥水沾在衣裙上，将白缎面染成了脏黑色。

她也不知跪了多久，又不停地哭，终于体力不支晕倒在地。丫头伙计们慌成一团，几人抬手，几人挪脚，愣是没把人给端起来。

陈容恰巧经过，将那夫人抱到马车上，又去临近岐黄馆请薛大夫来把脉施针，这才有惊无险。

“方才大夫说夫人的厥脱之症是顽疾，需得按期服药，卧床静养，”陈容对她说，“家父的故交也被不明不白下了狱，在下是来探听消息的。不知夫人为哪位大人而来，您先回去将养身体，若在下问得一二，再去府上告知。”

薛大夫几针下去，妇人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血色来。她欠身向陈容道谢，气若游丝地说：“多谢公子，只是官人入宫一夜未归，我不放心离开。他是在秘书省做少监，叫做徐敞的。”

陈容一怔，“徐大人怎么也”

徐夫人悲从中来，险些又要昏过去，丫头忙灌了一碗温水才缓过劲儿来。她哽咽着说：“我不知道啊，官人昨日清晨去了小朝会，就再没回来。你说他一个从四品的小官儿，平日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又谈何触怒龙颜，还要问斩！怕不是给什么作奸犯科的人做了替罪羊吧。”

陈容宽慰她，“夫人安心。陛下谨慎，囚了许多朝廷重臣不假，但必不会草菅人命。问斩之事估计也就说说，待气消便过去了。”

他说这话时，其实颇没有底气。景文帝性子温吞疲软，看谁不顺眼顶多扔出去打一顿，再削了官爵俸禄踢回家晾着。御史台的天牢一空就是好几年，哪像今日这般塞满了人。

关押天牢，秋后问斩显然不是老皇帝的手笔。

陈容脑海里浮现出程岱松那张令人心梗的老脸，背上不由发了一层冷汗：这老家伙本事了得，三年漂泊异乡，一双翻云覆雨手，居然还能搅和得朝堂沸反盈天。

同徐夫人告辞后，陈容犹豫着是否要进宫一趟。他看着御街上一群以头抢地，泣不成声的学生官员，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若能进宫求情，宫门外便不会跪如此多的人了。

何况他自己就很讨景文帝的嫌，又是程岱松的眼中钉。即使能进宫，也说不上什么好话，很可能还会被一起打包扔进去吃牢饭。

麾骑营屹立陈渊江畔不倒，为乌桓人所忌惮，成了程岱松求和大计的绊脚石。陈容有种预感，老东西想拿他开刀，然后再去割麾骑营的骨肉。刀尖已然悬在半空，至于何时落下，早晚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心烦，江北的烂摊子收拾不完就算了，还得抽出功夫来对付阜京这群糟心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