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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4章 风雨如晦·三
用完早膳温习功课，陈容伺候狄少云去上学。外头明明还飘着雪，这皮猴儿不肯坐马车，想骑陈容的锦翎骢出去抖威风。
锦翎骢不待见狄少云，撂着蹶子不给骑。眼看上学要迟到，陈容好说歹说才哄得它驮着狄少云走了。
“你跟着，”陈容使唤文越，“他一个人骑锦翎骢，我不放心。”
文越哂笑，啥也没说，跨马跟了上去。终于闹哄哄把人送走，陈容这才想起来，得回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太正在厢房里拨着算盘记账，叫陈容在身边儿坐下，摘了石头镜笑问道：“阿云是不是早上又找事儿了，我坐屋里都听见小梨院的动静了。”
陈容没辙，开了个玩笑，“奶奶天天看着阿云在眼皮子地下上蹿下跳，会不会头疼。”
“习惯了，”老太太淡然地说，“你爹总埋怨我，说早该让阿云去迁州操练，要么去湉城跟着阿雯也好。我知道他说得在理，可心里头就是舍不得。你们都不在家，小孙子走了，剩我一个，不如再等等吧。”
秦老太君与乌桓人斗了半辈子，三子两女有四个都死在了战场上。飘摇风雨之际，人人都是怕的，怕一朝送走某个人，就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这时厢房外有丫头捧了戏单子进来，问明儿个小公子生辰宴上点哪出戏。老太太扫了一眼让陈容选，陈容提着笔看了一圈，把《双龙会》划了，说道：“我也不懂，反正不要这出。别的随便选两个热闹的就好。”
老太君看出陈容的意思，笑着塞了他一手的桂花糖，“奶奶没事儿。”
陈容往老太太身边靠近了些，脑袋靠着她肩膀，往嘴里塞了块糖，含糊不清地说：“阿云昨儿还要我带他去迁州找爹，我没答应。”
“为什么？”老太太明知故问，问得陈容脸有点红，半天才吭气儿，“我我也舍不得他辛苦。”
老实说狄少云被惯成现在这幅鬼样子，除了老太君，陈容有很大责任。他小时候从江北逃难到南边，如果亲弟还活着，差不多跟狄少云一般大。
小弟生在早春梨花正开的时候，没个名字，便阿梨阿梨地叫到了一岁多。娘身体不好，襁褓里的小弟没奶水吃，哭起来像小猫叫。六岁的陈容翻进人家羊圈里偷着挤奶，把老山羊疼得咩咩叫，自己还被逮着痛打了一顿。
为了活口陈容啥都干过，当初的一纸卖身契还是他自己写的，挣了五两银子。本以为自此日子能好过点儿，可弟弟还是饿死了，不出几月娘也没了。
那时陈容卖身的五两银子还剩一两半，打了副体面的棺材板便一分不剩。
时过境迁，弟弟猫叫似的哭声偶尔还会入梦，陈容醒来总会觉得恍惚，奈何往事不返，都过去了。
他不晓得自己这辈子能否还能再见江北怒放的梨花，起码小梨院的那株，已然成了心里最牵挂的念想。
陈容在厢房待了两个时辰，用过午膳后老太君回房小睡，他便接了账本接着算。
“灶房的账怕不是誊错了数，”陈容捧着账本问先生，“什么稀罕的金丝枣泥糕，居然要二两银子。”
账房先生是狄万竹亡妻的娘家人，给将军府算了三十多年的账，过目不忘，“大公子，这没错。半月前小公子跟朋友去聚兴楼吃酒，觉得那金丝枣泥糕做得好，就订了两个月的单子，叫厨子每隔三天往府里送一次。”
老头儿掐指一算，“今天有，估计一会儿就来了。”
“什么劳什子，”陈容叹气，对门口丫头说，“若有聚兴楼的人来，记得把单子销了，退了的钱记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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