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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2章 风雨如晦·一
景文十八年,陈渊江以北的大兖故土已被乌桓盘踞有了小二十载。故国非国,偏安一隅的大兖王孙只当江北昔日的繁华是一场早醒的大梦。
从迁州东行回阜京的路途遥远,急也急不得,于是陈容换了身轻便的袍子,带着副将文越在官道上乘马车徐徐而行。
路上只有他们俩人做伴,因此要换着赶马。文越现下正冒着风雪坐在外头挥着马鞭,陈容窝在车里面搓暖被冻僵的手脚,昏昏欲睡之时突然听见了一阵驼铃声。
在江南地界很少见过骆驼,自然也听不到驼铃声。陈容提高嗓子问了文越一句,“哪儿来的驼铃声。”
“回少将军,”文越挑开帘子回身应道,“刚过了家酒肆,门口拴了一队骆驼,还有羊估计是北边贩羊的商队吧。”
当年先帝爷刚与乌桓签完那一纸合约,没来得及再看一眼支离破碎的江山便驾鹤归西。这些年大兖与江北常有通商往来,在大兖地界见到乌桓人也不是什么怪事儿。
乌桓特产的玉脂羊膘肥体壮,不仅肉质鲜美,剥下来的皮也值千金。京中不乏以身披玉脂皮袄为傲的公侯子弟,陈容向来不怎么待见,他嫌那羊皮脏,有股血腥味儿。
“知道了,”陈容含糊了一句,催了文越道,“天黑之前能进阜京不?”
“唔,差不多吧。”文越抬起头看了眼将落的太阳,扬起马鞭加快了速度,“一路上您都不曾嫌慢,快到了反倒急起来。”
陈容闻声露出个浅淡的笑来,简短地说:“嗯,想家了。”
两人一车紧赶慢赶,终于得在年二十九的傍晚进了阜京城。大兖不兴宵禁一说,街上行人往来许多,又加上临近年关便比平常还要热闹。栖凤街两侧的飞檐横廊上张灯结彩,聚兴楼的小二忙着招呼客官,门里头飘出一阵胡菊酒的甜香。
阜京向来是个不知愁的温柔乡。
“停车,你等会儿我。”陈容拢袖跳下车,只身进了聚兴楼。不出片刻他便带着笑意出来,手里拎了两坛胡菊酒。他和文越并排倚着车辕,将其中一坛放回车里,扣开另一坛的酒封子递了过去,“尝一口?”
“唉,都快到家了,您又哄我。现在若是喝醉了,待会儿难不成要醉醺醺地给老太君请安么?”文越嘴上推脱个不停,手底下却拿过酒坛子抱在了怀里。坛口溢出来的酒香沁人心脾,谁能招架得住。
“就一口,醉了回家睡,老太君那儿我帮你顶着。”陈容笑道,“其实你早馋了是不是,别在我跟前儿装君子。”
好酒助兴,陈容和文越分着喝了一坛,只觉得身子也跟着暖了起来。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与其说是馋酒,不如说是贪恋酒里藏着的那股子久违的心安。过惯了枕戈待旦的日子,能尝到这么点甜头实在不易。
文越指着车里剩下的那坛胡菊酒问道:“给小公子捎的?”
“他才多大,能喝酒么。”陈容笑着说,“后天这小子生辰,没给他带什么好礼物。下次再回来也不知道是啥时候了,我想把这坛酒埋在他院儿里的梨树底下。等他娶亲的时候挖出来喝,还能记得这是大哥送他的酒。”
“不至于,”文越说,“虽说不能天天往家里跑,可一年两年总还是能回来看看的,您现在就把人家的迎亲酒给埋了,是不是太早。”
陈容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块儿玉琮在文越眼前一晃,“手里拈着这么个烫手的玩意儿,你觉得往后还会太平么。”
他的声音不大,很快便淹没在阜京城其乐融融的空气里。他怀里还抱着喝剩下的酒坛子,飘出来的味儿好像也跟着苦了起来。
马车进了镇国将军府时天已经黑透,掌灯的丫头见陈容从车上下来,忙不迭跑去通传快要睡下的秦老太君,“大公子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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