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勇气与胆怯(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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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旁的众将都很是沉默，参战五千骑，战死近二千，也就是说两部骑兵皆是伤员，接下来的战事，恐怕要休整很长一段时间了。

一想到敌我双方的阵亡比例，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卢俊义沉默地望着燕青，这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兄弟，本来十分清秀帅气，在战场上跟随自己不停歇地冲杀，脸颊也多了一道伤口。

唐斌最终还是开口说：“此战我汉军将士上下齐心，人人敢战不惧，杀敌略过当，当为大功也！”

过当，就是己方伤亡低于敌人，若按照新汉的军功制度，己方伤亡比对方少一成，的确可以算是中胜了。

邓飞将篝火上烤着的马肉翻了一翻，说：“女真悍勇至此，真敌手也！”他虽然又累又饿，但就是没有一点儿胃口。

相比汉军众将们的沉默，完颜宗望快要哭出来了。

他带出来的一万大军，可都是跟随父亲完颜阿骨打征战十余年的精锐老卒，从辽国的东北一路杀出来，何曾如此惨烈过？

回头看了一眼火把丛中被抢回来的战死女真骑兵的尸体，只有一百三十一具，完颜宗望的心都要碎了。

金国赖以起家的，正是这些人口本就不多的女真人，每损失一个都让他心疼，何况是二千余女真人呢？

此前他还嘲笑完颜阇母在来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岳飞打得损兵折将，觉得父亲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无能的弟弟，现在轮到自己，他才知道，为何完颜阇母被打得自闭，自己的弟弟完颜宗弼被打得吐血了！

是哪个狗入的腌臜货，说中原的汉人都怯懦不堪的？

他却是忘记了，当初前宋两次北伐燕京，被萧干领两万人打得惨败，他听到消息时，对宋朝的鄙夷和轻视，嘲笑得有多么大声！

返回营中，看到副手送呈的金兵伤亡数字，完颜宗望的手开始发抖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被抢救醒来的完颜宗望双目含泪，还是那句话，哪怕是战死两万渤海、契丹、奚、汉诸族士兵，他也完全不在意，但这可是两千多女真骑兵啊！

金国的女真人一共才多少？父亲称帝后总共只有十万左右，叔父即位后不断推行猛安谋克制度，将大量契丹、奚乃至草原诸部青壮编入，女真人也不过四十万。

作为金国的高层，完颜宗望很清楚这个数据掺杂了多少水分，可以说眼下金国的军队中，每一个女真士兵都是宝贝，放在地方上是能够管理数百奴仆的。

在众将的劝说安慰下，完颜宗望简单吃了些食物，一直捱到夜半过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当他第二天一早醒来，以清水洗脸，努力摆脱了旧心情，巡视营中时才发现，全军上下士气十分低落。

金兵没能够抢回更多同部落、有血缘、亲属关系的战友尸体，但所有人都清楚，按照新汉的惯例，只怕战场上已经筑起了京观夸功。

与传闻中的前宋汉人相比，新汉的汉人们仿佛换了个皮囊一般，变得如此血腥、残暴，一想到自己的亲人的脑袋被胡乱堆积起来，砌成了小山，许多金国士兵的勇气就顿时消失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对面的汉军似乎也没能从昨日的一场大战缓过来，并没有继续发起进攻，这让完颜宗望有了些喘息的时间。

然而到了第二天黄昏过后，一小队传令兵神色仓皇地从武州方向赶来，向完颜宗望汇报了一个坏消息：昨夜夜半，武州大营遭汉骑夜袭，留守的完颜宗隽狼狈后撤。

完颜宗隽是完颜宗望的六弟，此次完颜宗望领兵攻卢俊义部，便以弟弟留守大营。

站在完颜宗隽的视角，前面兄长刚刚领兵出发，三州之地安全得很，半夜突然闯出来一支汉骑，虽然没有能够造成多大的杀伤，但岂不是说汉军全面压上来了么？

一干金国将领们都担忧地望着主帅，汉军骑兵出现在了后方，意味着这残存的七千余大军随时都可能被汉军截断后路，该如何打算，完颜宗望需要做决断了！

完颜宗望很果断，当即下令收拾营帐，向东北方向突围，与完颜宗隽会合。

夜袭武州的正是郝思文一部，他胸中也憋着一口气，只想最后再证明一次自己的能力，于是三千河北精骑在郝思文的带领下，从妫州东南方向直扑武州，寻找金国的主力。

郝思文四面撒网似地派出了大量斥候游骑，终于找到了完颜宗隽所在的大军位置。

得益于金国对西京道的人口迁徙，这附近少有定居的百姓，多为游牧的牧民，郝思文这一次只携带了三日干粮，便令饱餐一顿，入夜后发起了偷袭战。

这种不超过三百里的短程闪袭战，从梁山时代就是梁山军的强项。在郝思文的带领下，金国大营的西南被打破，虽然完颜宗隽闻讯第一时间派兵拦截，但还是被郝思文抢走了数千头战马牛羊，混乱中杀了数百人。

然后郝思文并未在三州附近过多停留，转而向西面奔去，他也担心被回师的完颜宗望给夹击了。

这一次夜袭，让完颜宗隽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向着中京道大定府的方向靠拢，又派出传令兵前来寻找兄长完颜宗望。

于是完颜宗望向弟弟方向后撤的途中，再次遇到了追击而来的杨志所部骑兵，以及从西面冒出来的郝思文部骑兵。

还有完没完了啊！

完颜宗望气得想要吐血，若说汉军兵力有多盛吧，每次就派出五千骑，若是还似怀来县那场一场血战，金国如何能够承受这样的损失？

看着眼神闪烁、精神委顿的部下，再看着气势汹汹的两支合在一处的汉骑，尤其是冲在最前面的郝思文，挺一杆长枪口中不断大呼，完颜宗望没来由想起了前几日卢俊义的凶残英姿。

于是向来不可一世的金兵，再一次害怕了，丝毫不敢停留，只顾着向东北方向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