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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十七章 祠亭
这一条,群臣有争论。
不多时,鞠胜来到。
邓舍示意群臣归列,他也重新入座,忽然问道:“诸公,我海东才颁行了军衔制,这件事,你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你们可是否明白,我为何分别以‘上士’、‘中士’、‘下士’之名来做‘低衔’三级的名字么?”
“甚好!为表示我对圣人六艺重现当日的期盼,也为宣扬我对海东士子的殷勤期望。你方才所骑之骏马、所用之良弓,我也一并赏赐给你!以壮你行色。可好?”
一个不满意,就拔了大臣的裤子,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挨棍子。这太侮辱人了。欺辱过甚。主君就不尊敬大臣,将大臣视若家奴,不给大臣以独立的人格,又怎能再去要求大臣表现风骨?
他坐不住,他前瞻历史,后望来世,他想一想中华曾有的荣耀,他又想一想若干年后,中华曾受到的耻辱。他觉得胸中的那团火,越燃烧越是炽烈,他心潮汹涌,他激动莫名,他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催促他,在催促他。他站起身来,步下堂内,按着腰边的玉带,来回走动。
直到后来,有一次朝会,邓舍发现姬宗周没来。问怎么回事?下边有人回奏,说道姬宗周因为学习骑射,不小心摔了腿。所以没办法来参加议会。姬宗周四十多岁的人,整天还骑马学射,也还真是难为他了。
“主公要真的想壮臣之行色,想向海东士子宣扬主公对他们的殷勤期望。臣以为,只赐给臣骏马、良弓却还是不够的。臣还想向主公讨些赏赐。”
鞠胜昂首而出,不顾细雨,手执弓矢,翻身上马。院子很大,足够周转。冒雨兜转几圈,或奔驰、或缓走,进退自如。邓舍养的马,也都是久经战场的,和他很配合。只见冷雨如幕,鞠胜驰骋其间,虽然身穿的是文官服饰,风姿飒爽,却自有一番英武的气概。群臣都是喝彩,皆道:“好!”
王宗哲出班奏道:“今日行院该鞠胜值勤。故此未来参与议会。”
因为蒙元的制度,做“吏”做的好了,也还是有机会受到拔擢,成为“官”的。可是,如果打算从“吏”而入流,就算升迁快的,最起码也要经过二百一十个月,也即七年半的苦熬,才能勉强入流。入流,始得九品小官。再以后的拔擢升迁,却是就会更加的难之有难。
“你想讨要何物?”
只不过,却有一点,早前,他披坚执锐,浴血奋战,为求一生存,而征战在辽东,就像是如今的安丰,自保不及,哪儿有功夫去奢言为国家和民族做出改变?直到了现在,益都尽管还处在察罕的威胁下,但是辽东、朝鲜、南韩却算是较为稳定了,似乎便可以缓缓地开始着手。
邓舍即又令赐给鞠胜文士衣一套,儒生巾一方。鞠胜这才心满意足,叩拜谢恩、领旨。他衣服都被雨水淋湿了,邓舍也没多留他,吩咐他回去,换个衣服,同时准备行囊,择日便即启程出发就是。鞠胜退下。
邓舍适才与群臣说到,他打算想要给百姓“士”的头衔,以此来让他们感到光荣,并以此来使得百姓明白圣人有天生的,也有后学的。这话,其实他不但是对群臣说,不但是想让百姓知道,不但是想促使百姓人人学做圣人的。实际上,这也根本就正是他本人现在的志向。
邓舍不由大笑,说道:“好一个鞠大眼!”令左右,“从我马厩中取一匹烈马出来。”又吩咐,“再从我府库中,取一副好弓矢出来。”待左右取至,亲手把弓矢交给鞠胜,引群臣来至堂门,命鞠胜,“且去骑马,我要便在这里,亲眼看看你怎么个‘能骑劣马、十中九的’。”
“好!好!”
鞠胜少年时,曾经做过游侠。并且,在邓舍攻取益都的时候,他也有胆量,敢冒矢石,用僮仆为军,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为邓舍里应外合、打下益都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又岂会不通骑射?
他还给“贪亭”想了一副对联,上联写道:“前而有古人,后则有来者,千百年关系名节,岂敢不约束以正气?”下联写道:“既蒙羞祖宗,又羞耻子孙,三两回辗转思量,尽管且放纵以恣睢!”横批:“头顶三尺”。
“言之有理。”
“出将入相,古大臣之风。圣人六艺,今人废之久矣。文者,定国;武者,安邦。以秦之盛强,旋踵而亡;虽宋晋风流,偏安江南。因此贤人说:‘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废蒙元禁汉人弓矢之弊政,着天下秀才习骑射。秋夏读书,冬春射猎。”
他从群臣中间,疾步走上主位,坐下来,炯炯环顾诸臣,说道:“子作《春秋》以正名,乱臣贼子惧。姚公倡言特立‘贪亭’,我也希望能起到相似的作用。但是,圣人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也’。只读书,不知骑射,难为圣人门生。而今之读书人,专务以寻章摘句,却废六艺而不学也久矣!我海东既然要‘重塑士风’,这一条却也不可不重视。即传我令旨,一,命各地立祠、亭;二,令海东秀才学骑射。”
“骏马、良弓,只是宣扬了主公想要士子学骑射的殷勤期望。主公难道却忘记了么?士子之为士子,根本还是读圣人书。臣请主公,再赐给臣儒衣一件,儒巾一方。”有文有武,才是文武双全。
这是一个小小的轶事,且放下不提。只说朝堂议会上,邓舍口述,臣下们写成了三道文书。《着海东秀才学骑射令》,可谓是现下最要紧的一个。非得有出色、足可为此道令旨之代表的大臣去宣旨不可。邓舍遍观诸臣,心中已有人选,他问道:“鞠胜何在?”
有人便就提了个建议,说道:“我海东虽已得高丽,并将之旧有的疆域划分为了朝鲜与南韩两个分省,但是,高丽王祺还在。何不以他的名义,在南韩分省试行科举制度呢?”
这一条,是从民间地方下手。
祠庙者,立两个。一个“乡贤祠”,一个“正气祠”。亭者,立一个。可取名为“贪亭”。
堂前站满了群臣,他没地方站,索性便就直接跪拜在了堂外的泥水中,说道:“主公骑精、射妙的称赞,臣实不敢当。在主公面前走马射箭,何异班门弄斧!以臣之技,莫说远不及主公的神武,较之军中诸将,也是远逊不如。至多,也就较比寻常的腐儒稍微胜过一二罢了。”
汉武、唐宗,够雄才伟略了。汉也不过四百年,唐也不过三百年。虽给中华带来了光荣,但却也只是匆匆的过客。
“贪亭”,则便立在“正气祠”的外边。在亭中竖立“戒碑”两块,前边的一块,刻本地人为官而贪腐者的姓名,并及家住何处,祖宗何人。后边一块,刻为官本地而贪腐者的姓名,并及家住何处,祖宗何人。
先邓舍以身作则,然后给读书人尊严,最后就需要用些手段,使得读书人明廉耻了。请邓舍仿前朝的制度,在各地广立祠、亭。
所以,他便早有心思,想要做出一些相应的对策。
群臣虽也都因为邓舍刚才的言语而无不感到兴奋和憧憬,但是对邓舍为何却竟如此的激动却茫然不解。谁都不明白。在群臣的注目之下,邓舍步至堂门,观看雨势,连绵不绝;感受新春,寒风阵阵。
邓舍一笑,本来不欲理会。御史台有御史,却借此机会,上了一道谏言。邓舍这才知道,原来,在各地府县中学骑射的官员中,甚有六七十岁的老迈者。老年人了,还去学骑射,不免荒唐。有失邓舍本意。
接着再看姚好古的第三条。
邓舍拍板决定,说道:“以王祺名义开科举,断不可行。姚先生此策,也不可不行。先上表安丰,试探一下主公的口吻。然后再议。”
“诸位,我既愿以身作则,也希望你们都能时刻牢记读书人的风骨,为天下读书人做个表率,不要令我失望!”
他是行御史台的治书侍御史。群臣上朝、参与议会的事儿归他管。所以他知道鞠胜为何不在。不止鞠胜没来,吴鹤年、河光秀等也没来。吴鹤年才接任益都知府,事体很多,需要时间熟悉。邓舍特给他的命令,允许他近日内可以不必参与朝会。河光秀品级不低,按说是有资格参与朝会的,但是他的官衔却是总理高丽王府事宜,这和海东的政务没多大关系,所以,邓舍也给他下了一道令旨,不必参加朝会。管好王祺就行了。
“民苦荼毒久矣!莱芜米某,贪我民脂,虐我民膏,剥皮充草之,吾并亲令传首各地,以儆效尤。今,吾已又传令旨,命海东各地建立贪亭。以为褒善贬恶意也。而若一意孤行,既不惧千夫所指,万世骂名,亦不惧吾之严峻酷刑者,但为之!吾自有斧钺相待尔等。”
他虽然有后世的阅历,但是他并不擅长“格物致知”。用后世的话来说,他并不懂科技发明,就凭他的那点与常人无异的学识,也是搞不出来什么发明创造的。他的长处,在略知历史的走势。在略微地知道一点蒙元之后,数百年中,国家因何而衰落的原因。既知道一点原因,虽庸人,亦可对症下药。何况是他?才能不敢说太高,但也绝对非庸人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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