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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八章 布局
回过眼,他注意到那两个侍女早冻得嘴唇乌青,灯笼中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早就换过了一根。他对下人们向来是很体恤的,此时想出了解决洪继勋麻烦的办法,更是心情舒畅许多,微微一笑,说道:“把你们冻坏了。冷了怎么不说?走,回屋里去。”
察罕在的时候,田丰首尾两端。察罕一撤,他立马就改变了态度。尤其在高唐州又吃了察罕一次亏后,他更是前倨后恭,接连给邓舍写了好几封信。前不久,更专程派了使者,山长水远地,送来了一份大礼。这两个色目女子,就是礼物中的一部分。
明眼人一眼便可看出,邓舍的这种驻军之安排,其实本就带有互相牵制的意思。如果换个说法来讲,比如,朝鲜的文华国与张歹儿,实际上就是一个主帅、次帅,并且这两个人,一个是邓舍的叔叔,上马贼的老人,一个是邓舍亲手提拔起来的,与上马贼没什么关系。再如,辽东的陈虎与庆千兴,也是如此。一个上马贼的老人,一个高丽的降军。
虽然说,我海东之所以搞掉王士诚,是因为他挟持小毛平章以自重,是不守臣道,是不忠,我海东应的是小毛平章之要求。但是,当察罕来袭的时候,田丰坐视不救,难道就没有观望投敌的嫌疑么?抓住这个说法,料来就算把他搞定,安丰也没什么话可说。大丈夫行事,怎能前瞻后顾?
他考虑的,不但只有单纯的战术,更有整体的战略布局。棣州与河间府的意义,不是夺下来,就能把益都防线前推一两百里、可以集中精力应付察罕这么简单。才打走了察罕,如果再把田丰消灭,会给大都、给察罕、给孛罗、以及给安丰、给江南群雄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邓舍当时忙,没空接待他的使者,打发了姬宗周去见的面。姬宗周回来报告,田丰不外乎示好、希望继续结盟之意。
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虽然如今小明王与刘福通的实力,早已经就算不上大树了,但是,打着他们的旗号,至少可以减轻一些压力,能够壮大一些声势。要知道,刘福通的三路北伐才过去不久,想当年,数十万宋军多路并进,一人呼,百万人应,卷动半壁北国,威势何等之盛!他在北地民间、白莲教、红巾军中,威望还是不低的。
“只是,若把吴鹤年调来益都,平壤的政务,该交由谁去接管?”
家宴直到很晚才散,除了赵过坚决要求要回城外营中住之外,佟生养与邓承志都留在了王府里过夜。至于罗李郎,他在益都有住宅,论亲疏远近,也远不及佟生养、邓承志与邓舍的关系,所以邓舍也就没有刻意地留他,甚至连送也没有送,只是吩咐了侍卫,将之扈卫回府就是。
会不会令元廷觉得海东锋芒太锐?会不会令察罕与孛罗觉得海东虽经鏖战,其实元气未损,因此给他们造成压力?如果给他们造成压力,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两全其美。
南韩的军队,一部分驻扎在汉阳府,一部分驻扎在南边沿海,带军的将校各不相同。
支持前一种意见的人又提出,田丰人马虽少,但他是山东本地人,在地方上还是很有影响的,不能说全无用处。并且,他到底与海东同为安丰的臣子,若真把他吞并了,传出去,影响不好。
吴鹤年有资历、有干才,人虽圆滑,给邓舍的感觉,却很有点绵里藏针。自然,这个绵里藏针不是对邓舍绵里藏针,而是对别人。
尽管邓舍从没有过臣服安丰的想法,到底海东还没到可以自立的时候。朱元璋在金陵发展的不错,可不也还是恭恭敬敬地依旧奉小明王为主公么?海东的情况与朱元璋差不多,看似势大,实则危机四伏。
对此,益都有两种意见。一种意见是,为顾全大局,不妨捐弃前嫌,接受田丰的示好。毕竟,田丰在棣州、河间府还有些地盘,军马不多,也还有数千,能替益都抵挡一下来自大都与河北方面的压力。
另一种意见却截然相反,以为有仇不报非君子,察罕围困益都的时候,田丰既然不肯来援,就没必要再给他好脸色。他不仁,益都何必要义?不如趁机将之吞并了事。至于借助他为益都的屏障云云,他就那么点人马,就算继续与他结盟了,能起到甚么作用?吃到嘴里的,才是实惠。
而益都的军队,才经过大战,目前集中驻扎在益都与泰安两块儿。不算文华国的援军,握有军权的,一个是赵过,名义上的总统,一个是陈猱头,镇守在地方上的重将。
“益都地方上,还真是没有谁能与洪继勋相抗衡。看来,只有尽快地从其它地方上提拔了。可是,提拔谁才好呢?
月渐西沉,邓舍依然困意全无,他在院子中走来走去,直把考虑的几件事反复思考成熟,这才作罢。
他想道:“不管地方重将如何,现在洪继勋的麻烦,需得尽快解决。只是,也不知李首生几时才能把调查出来的结果送来报与我知。如果洪继勋在海东军中已有了势力,该怎么处理才好?山东倒是好说,他想伸手,我就把他的手打回去。刘果、刘果。他既然在那天的议事会上,特别提出了刘果,甚至把刘果与李和尚、毕千牛相提并论,待来日论功,我就好好地把这刘果安排一下。顺便也好借此,给他和山东的文武们一个警告。
那两个侍女牙齿打架,看邓舍去的方向,却不是王夫人住处,一人壮起胆子,问道:“殿、殿、殿下,不是去娘子房里么?”
“洪继勋有资历,有才干,寻常人物,在他面前根本无足轻重。姚好古倒是不错,但他在南韩,一时怕走不开。”邓舍在院中停下脚步,沉吟片刻,想起了一个人,“吴鹤年。”
又会不会令安丰觉得海东太过桀骜?固然,安丰对海东没什么办法,但是如果导致小明王忍无可忍,直斥海东,对海东的名声会不会不太好?
“……,话说回来,如今在益都,洪继勋的权势也的确有些太大。未免一枝独秀。今天夜宴上,我把洪继荫与李兰要了过来,他虽然答应了,却明显的表现出有不满。这个人,就是性子太傲。如今察罕已退,也该好好地整顿一下山东。也许,应该找个人来分分他的权了?找谁才好?
“……,又则有关海东军中诸派的坐大问题,以及洪继勋是否在海东军中存在势力,此事虽然重要,却不能急躁。同时,通过对文叔与阿过的试探,暂时间似乎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并且大战才过,一时间,确实也不好下手,只有静待李首生的调查结果送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说实话,邓舍并不怕臣下揽权,也不怕臣下结党。他很明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会有党派。只要有权力存在的地方,也就必然就会存在斗争。他前世曾经听到过一句话,说的非常正确,八个字,就足以将这种情况概括:“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所以,他对此还是很能理解的。
他想道:“树挪死,人挪活。上策自然非后者莫属。吴鹤年若来益都,猛一下,还不能就把他拔擢的位置太高,必须先得有个过渡。怎么过渡?不如就先任他为益都知府。至于颜之希,索性就把他对调,调去行省左右司,依旧如吴鹤年,并且兼管朝鲜分省政务。”
海东各军的来源很杂,连带屯田军在内,现有的十数万人马,大部分都是来源自降军。高丽降军、关铎降军、潘诚降军。乃至水师,底子也多是投降的倭人。要论正宗的嫡系,严格来讲,只有寥寥不多。
安排过佟生养与邓承志的住处,邓舍与王夫人回到房中。他却丝毫也没有睡意,在床上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干脆又披衣而起,拒绝了王夫人的陪伴,叫来两个侍女,前边打起灯笼,转入院中,踏月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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