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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十章 赵过
有资格看到这封信的诸人,无不义愤填膺、恼怒非常。像续继祖这样的武将,更是破口大骂。不能不叫人生气。田丰有事,益都千里奔救。如今泰安、济南危,望眼欲穿地等他驰援,却等来等去,先是不理人,好容易信来,说的又都是废话。列的那几个不能出军支援的理由,能叫理由么?好似把人当作傻子。特别如此危急的关头,更出的那叫甚么主意?还上策。说是风凉话还差不多。
“难也,难也。”胡忠连连摇头。
要知,那虎林赤的营盘,北边与赛因赤相衔,南边和王保保相望。以赵过的八千人兵力,强攻,显然是不可能的。就好比一条蛇,虎林赤就是蛇身,打他打的急了,赛因赤与王保保随时可以来援。这样的话,赵过军不可避免地就会陷入三面有敌的状态。别说驰援济南,恐怕自保也难。
“闻赵过驰援济南。吾在棣州,亦闻其声。”
田丰此人,其实从他自投降毛贵后,一直以来的锐意进取,以及肯大胆联手素来交往不多的海东,反脸无情、鲸吞昔日同袍王士诚旧地的种种表现,便可以看的出来,其人之性格既狡且悍。在海东与察罕胜负未分的时候,洪继勋如果贸贸然前去,十有八成的下场也许不会被杀,铁定会被软禁。邓舍又怎能放他前去?使者派不成,唯一的办法,也就只好接二连三,一封信连着一封求援信,十万火急驰送棣州。
与王保保交手的第一战,赵过就全力以赴,又同胡安之与高延世的稍一接触便守军后撤不同,从午时直打到入夜。
“换而用‘实’?”
泰安诸将不忿海东诸将,海东诸将又瞧不起山东诸将。这也就是所谓的山头了。地盘一大,臣子一多,这些事儿,也都是无可避免的。
从新近的任选官员上也能看出来,比如罗李郎,本海东左右司员外郎,现益都左右司郎中;又比如李和尚,本海东行院同佥,现益都行院佥院;又比如火器天才崔玉,本海东军械提举司同知,现益都军械提举司提举。全是提拔高一级任用。
察罕所部的河南军马,皆为去年攻克汴梁时所用的雄师劲旅。攻下汴梁后,因为汴梁毕竟做过宋政权的都城,红巾军明面上虽被击垮,潜藏地下的势力却依然不小,又因为此地南连湖广朱元璋等江南群雄,西通淮泗安丰小明王等宋政权残部,所以这支军队便就地驻扎。若较以骁悍,尤胜过王保保所带的河北军马。察罕用兵又老道,诸将皆勇敢,无不轻死之辈。几个方面结合在一起,陈猱头所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鞠胜伸出手来,捋起袖子,虚虚往空中劈砍一下,道:“用实!”
“左丞大人的意思是?”
华不注,意即谓:花骨朵。言此山孤秀,如花跗之注于水也。春秋时期,齐国与晋国的“鞍之战”便发生在此地。齐顷公被晋军追得“三周华不注”,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三圈。“灭此朝食”的典故,亦出于此。
赵过顾视诸将,慢慢说道:“小王爷所言不差。我、我军自到济南,已有多日。主、主公派遣咱们来时,殷勤厚望。而你我至今无有寸进。每、每思及此,吾惭愧惶恐。王保保攻城甚急,又有大批的火炮、投石机诸物相助。昨日下午,吾登、登高远望,见济南外围城墙,多有残破。
田丰之意非常明显,按兵不动,作壁上观。看海东与察罕的这一番鏖战交锋,到底哪一方能占上风。待其分出胜负,抑或者,胜负将要分出之际,然后,他再做最后的决定。
邓承志年龄虽小,沾邓舍的光,位居上座。要说冲锋陷阵,他是一把好手,在益都之战中,已经证明了他的勇武。但若说及出谋划策,他却远远不及,苦思无计。再加上赵过爱惜他,这几天的战斗,也没怎么叫他上阵。此时憋气非常,甚是烦躁郁闷。
棣州,有田丰的万余残兵。早在泰安被围不久,邓舍便接连给他去了两三封信,请他提军南下。田丰却一直没有回音,置之不理。
夜色将至,营盘未立。再打下去,不是险中求胜,稍有不测,即全军覆灭。无奈,赵过只得鸣金收军。
他摘下兜鍪,往腿上哐哐哐地狠砸几下,扬眉怒气,说道:“虎林赤好大的威名,未曾料到却胆怯如鼠。阿叔,这几天,咱能用的计策全使遍了。示弱,不管用。诈败,不管用。故意营外不设防备,也不管用。装着撤军要走,还是不管用。又做出改道奔袭城南王保保的架势,依旧没用。眼睁睁看着城中日夜激战,炮石声昼夜不绝。着实让人焦躁!总不能便待在这儿,一点用处也无!父王在益都,可全指望着咱!”
“吾不虑杨佥院,只虑刘平章。若我军迟迟无功,则济南城池必危。”
因此,尽管在写与泰安的信上,他毫无保留地把益都如今捉襟见肘的困境,悉数实言相告,给陈猱头打了一个预防针,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不能就真的完全把泰安弃之不顾。哪怕有一丝的希望,也不得不全力争取。山东地面上,现今还有谁可以争取?田丰,只有田丰。
赵过皱了眉头,道:“刘平章军马战力或许不足,却、却关‘新投不久’何事?这般言语,以后休得提起!”他想了片刻,转头问坐在边儿上的鞠胜,道,“鞠佥院,眼下形势如此,以你看来,我军该如何是好?”
“东平一战,本部损兵折将,存者十不有三。幸得殿下遣派佟生养千里驰救,厚恩没齿难忘。前信都已收到。无论公私,本该即日南下赴援。奈何军中诸将、下至士卒,皆无斗志。以此残兵沮气之军,敌彼骄悍高昂之师,纵往去援,有何用处?吾也不才,窃为殿下计。方今之上策,无过急调海东之援军。”
赵过行军,很注意节省士卒的体力。进止有节。最大力度地发挥了骡马、辎重车等物的作用,且时常会让负担较重的军士轮流休整。所以,尽管日行六十多里,士卒们却仍然多留有余力。真正地做到了召之即能来,来之即可战。这还不是他的嫡系,要换了他一手带出来的军队,这方面的能力会更强。即便如此,也很了不得。
赵过与邓舍虽非弟兄,却是发小。海东军中,除了文、陈,便是他与邓舍关系最近。从感情上来讲,甚至有可能更胜过文、陈。故此,邓承志呼他为阿叔。
“虽、虽然城南杨佥院部,旗、旗帜如林,犹且奋战不休。城北、城东刘平章部的军旗,却许多歪歪斜斜。旗者,将帅之号令,三军之胆也。旗歪而斜,则刘军的斗志必已萎靡。又且,除、除了开始两日,城东墙的刘军试探性的出来冲了两回阵,稍微与我军做了下配合之外,也一直没见它有半点的动静。”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杨同佥,即杨万虎。他有两个官职,一个是安辽军的都指挥使,一个原为海东行枢密院的同佥。前海东行院佥院李和尚调任益都,升任副枢,杨万虎也随着升了一级,现任佥院。比较两者的品级,都是正三品。不过佥院位居中枢,当然比都指挥使尊贵的多。故此,赵过以“同佥”称呼之。换了别的人,或许便直接叫“杨将军”了。赵过却不然,这也是他性格方正之处。连个称呼都一丝不苟。
用个计策,把他骗出来,然后在远离其营地的地方,来个包围歼灭战,如此,才能把他没有后患地消灭掉。可现如今,他偏偏却如个缩头乌龟也似的,就是不肯远离营盘。正如老鼠衔乌龟,无处下口。拿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实在无计可施。
堂上诸人,如洪继勋、姬宗周,无不书法行家。细细观看了这句话多时,一时皆悄然无言。不约而同,心中均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赵过驰援济南,以数千拼凑之军,迎对王保保百战悍师。需要怎样的激烈,才能使得喊杀声居然连百里外的棣州都可以听到?又是需要怎样的惨烈,才能使得田丰这样的沙场老将,也竟然不由心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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