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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十四章 王京（一）
王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斥道：“甚么时候了！还朝中大臣。不管他们同意不同意，孤今日，就一意孤行一回！怎么着？难不成还要听他们磨嘴，再去与红贼和议不成？红贼忘我之心，昭然若揭。还去与之和议？还怎么去与之和议？”
邓舍励精图治，他也一点儿不例外。邓舍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他也完全相同。邓舍求贤若渴、大事、小事，事事关心，他也一般无二。甚而言之，邓舍还有不如他的地方，比如女色，他大半年没入过嫔妃寝宫一步了。每日忧愁国事，他几乎三餐无味。
细究其责，却绝非高丽王的过错。
王祺怒目相视，半晌，无力地退回堂上，坐倒椅中。他嘶哑着嗓子，道：“有何对策，速速道来罢。”
他主动请缨，道：“臣不才，愿为我王分忧。”
“除此，选拣各司官吏勇武者，备弓矢宿卫。刷杨广诸道才人、禾尺贱民，充入军中。百姓其材勇者，选用无方！”
他沉默了会儿，说道：“众卿家，东线接连告急，红贼三日间，连克两城。国家存亡，在此一秋。你们有何良策？孤洗耳恭听。”
一句“拉下去砍了”，险些脱口而出，王祺又忍了下去。他从没有迁怒别人的习惯，这大约与他少年宿卫元廷的经历有关，他一向能做得到体谅别人。即便是对待宫女、太监，他也不会不把他们当人看待。
他这话中依旧带着怒气。群臣彼此观望，没人出头。良久，洪彦博出列奏道：“臣有罪。”
金镛奏道：“臣请王命，调杨广、庆尚、京畿的诸道兵马，即刻北上，援助东线。我国之北，虽为红贼所占，但西海道以南，仍有礼成、临津等江河之险，足可依赖。设有良将、精卒，布置得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质问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你们就是这样做孤的大臣的么？你们就是这样做我高丽的栋梁的么？你们就是这样，高踞庙堂之上的么？羞不羞愧？孤问你们，羞不羞愧？……，肉食者鄙！肉食者鄙！说的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行尸走肉，尸位素餐！”
“早有预谋？早有预谋？”
可惜，他的一切努力，在整个老化将近极限的官僚系统面前，丝毫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好比投入河中的一颗小石子，顶多了，起一阵涟漪，连一眨眼的功夫都用不了，随即消失无影。
阴云密布的天空，雷声震震。山峦起伏，江水奔腾，自王京而至沈阳，无数的人，同时仰望天空，暴雨即将到来。
南高丽的军政衙门，或许在建国之初，也曾有过高效与廉洁，但历经数百年之后，早已暮气沉沉。
敌国来袭，应对之策，不外乎和、战两途。海东就是撕毁了和约，发起的这场攻势，和谈自然没可能。那么，就只剩下应战这一个办法了。该怎么应战？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调兵遣将就是。
这么多年来，他最扬眉吐气的时候，就是多年前攻下双城之时。开疆拓土，是每个君王都向往的。李子春在其中立有大功，战后，甚得恩宠，升为大中大夫，司仆卿，并赐京第一区，留居王京。
洪彦博道：“上个月，臣奉王命，与沈阳签订了攻防协议。今日，红贼来袭，不可不告沈阳知道。臣愿为信使，再去东边海上，联络沈阳。只要纳哈出肯出军，到时候，我王师北上，纳哈出铁骑北下，两相夹击，何止击退红贼，北界之我民，翘望王师久矣！鼓勇斗志，一举剿灭此贼，也不是不可能的。”
金镛趁机往前蹭了蹭，道：“大王息怒。事已至此，发怒也没有作用。臣愚钝，臣待罪之身，窃以为，眼下之急，还是在商议对策。至于追究臣等责任的事儿，不妨放在以后，待击退了红贼之后再说。”
当然了，无论是南高丽，抑或沈阳，都不会天真到相信一纸和约，以为和约在手，天下就会太平。可二来，就算是撕开脸面，二月底的天气，虽已回暖，然而冰雪融化，土地泥泞，加上青黄不接，马瘦无力，却绝非作战的良时。
“臣，遵王旨。”
此人名叫李子春，李成桂的父亲，与邓舍有深仇大恨。邓舍崛起北部，高丽朝中有过不同的两种应对意见，一种是和谈，一种是主战，他便是主战派中的坚定一员，屡次三番地请命要提军北上。只是一直以来，和谈派占据上风，他没有用武之地。
南高丽的精锐，在去年的双城一战中，毁了大半。南部全罗道等地，又需防备倭寇的侵袭，现下可调之卒，只有王京附近的军马。
自有别的侍从七手八脚，拖了那太监下去。宫女战战兢兢地上来，收拾茶碗的碎片、水迹。王祺转过脸，看了看堂下跪倒一片的十数个文武臣子。洪彦博、金镛诸人，皆然在列，都是他的亲信大臣。
群臣惭愧，拜倒无言。
当今的高丽王汉名王祺，蒙古名伯颜帖木儿，才刚刚三十岁，他自少年起，长期入侍元廷，经历颇多，虽称不上英明神武，眼光与见识，却还都是不差的。
洪彦博踌躇，说道：“臣观红贼小邓，掠双城、陷辽左、攻辽阳，无一不是谋定而后动，但凡一动，必然雷霆万钧。臣以为，邓贼此番的攻势，极有可能，应是早有预谋。”委婉回答，应该是总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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