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通商（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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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上鸦雀无声。

“恃强逞凶，扰乱街市，你可知罪么？”

那士卒汗出如浆，颤抖说道：“当斩。”

那汉子抬起头来，收了手。他打人时甚凶，这时见了邓舍，大约一时回不过神来，呆了呆，拜倒在地。另有十数侍卫抽出长短刀剑，虎视眈眈地将之围在中间，抬眼去看邓舍，只等命令一下，就要他人头落地。

他大义凛然地说道：“今与贵行省条款已然签订，实不可拖延。通商，国之大事。俺尝闻有国无家，未曾闻因私废公。区区一节，不过也罢。明日，俺便登船离港，回去浙西。”一副尽忠职守、克己奉公的样子。

那汉子提起拳头，往他脸上打了一下，揍出鼻血横流，那文吏吃痛大叫。汉子道：“莫看你穿身官袍，在俺眼中，不过一个小小的高丽奴才，算的甚么？既知俺与丞相大老爷同为北人，还敢与老爷争嘴？”说完了，送开手，你一拳，他一脚，揍得那两个文吏满地滚爬，叫苦不迭。

那姓曹使者来时乘坐的船只，没与商船为伍，专开辟有一片水域，供其停泊。平壤府征调的出使船只，也停在一边儿。

其中，自宋以来，庆元即为江南与日本、高丽通商的重要港口，不但对外开放，国内各地更多有商船前来贸易，自北而南，远至闽广，“船舶来往，货物丰溢”。这庆元，如今就在方国珍的手中。

“侮辱老爷？小人不敢！老爷威名赫赫，小人仰慕得紧，常与相识言道，恨不为老爷门下走狗。今番丢了城中家业，抛家弃子，前来投军，就为的跟随老爷，又怎敢……”那汉子说的实话，因受了冤枉，顾不得恭敬，亢声辩解。

“带那两个文吏过来。”

邓舍和颜悦色，道：“适才经过，我看的清清楚楚。你们两个不错，尽管遭人势逼，不肯低头，尽忠职守，实为我海东良吏。令：赏美酒，赐银钱，拔擢府衙，转为正官。通传全省，以为表扬。”

次日一早，邓舍亲自相送。浮海的船只由平壤府派出，随行三百士卒，另有洪继勋挑出来走浙西门路的密使，以及通政司的一些情报人员。

“小人知罪。”

这士卒害怕之极，抖抖索索，几乎瘫软一团，半晌喃喃说不清楚。他军服上的标识，上边写的有本人姓名、及所属上层两级军官的姓名。有侍卫看了，替他回答道：“百户方米罕，千户胡苏北。”

“令，方米罕御下不严，难逃其责，军棍三十，百户降为十夫长。胡苏北居上位，失管教之职，军棍十五，罚俸三月。以儆效尤。”邓舍军纪甚严，别说百户、千户，万户犯了错，也是该打就打，该降就降。

到的晚间，邓舍召他们来，细细嘱咐一番。头一回派人出使外国，事关重大，绝不能引起张士诚等人的轻视。邓舍送了十二个字给他们：“在坚持‘温和友善合作’的基础上，要做到‘有理有据有节’，切不可搞坏了好的局面，但也不能一味退让，有辱我海东的体面。”

他两人都在城中，得了命令，即日整装。

这番话系姚好古操刀，夸了张士诚，捧了姓曹的，收效不错。那姓曹的一饮而尽，道：“明公起兵自辽西，收功于海东。以弱冠之龄，掩有千里之地。年少有为如明公者，古今罕见。我家主公尝言：‘渔阳自古豪侠地，幽燕从来盛用武。听说了明公的事迹后，方才知道此言不虚啊。’

片语可定人荣禄。周围百姓眼热心跳。

“你可知罪么？”

三个打一个，依然不是对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后来者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只见挤进人群去寻那汉子打斗的人接连增加，不多时，三个打一个，变成五个打一个。随即，五个打一个，变成八个打一个。

“海东兵强将勇，文武济济。待俺回去，定会把所见所闻，如实告诉我家主公。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风大天寒，明公请回吧。”

邓舍宁愿吃亏，也要与台州签署协议，用意就在借此得到方国珍的同意，从而得到出入这两个港口的通商权。

“永平时从的军？”

一言决人生死，围观众人战战兢兢。

邓舍此举，一为缓解矛盾，二为树恩德。两个高丽文吏感激涕零，叩头谢恩。

“小人知罪。”这汉子胆子再大，不敢在邓舍面前放肆。

见一道榜文之下，一条汉子正与两个文吏拉扯。因邓舍穿的便服，没着官衣，并且他向来出入不好带太多侍卫，数十人而已。故此，纵然百姓注意到了他，也猜不出他的身份，至多以为是个官人。

要说起来，对待高丽人与汉人，邓舍一视同仁不假，奈何底下汉人颇有嚣张跋扈，丽人吃亏的不少。联系当下，再去看那挨揍的文吏，众人不免窃窃私语，心有戚戚，起了敌忾之心。

那汉子横眉恶眼，说的汉话，嚷道：“俺怎的就不合了条件？”

数遍海东，符合这条件的，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洪继勋、姚好古两人。可邓舍安排给他们有重要事务去做，脱不得身。转而求其次，洪继勋提出两个人选，一个罗国器，一个方补真。

处置过上官，然后这个士卒的命运，不需多说。邓舍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我虽有意饶你，奈何军法无情。”他存心立威，命令当场砍头。

午时的日头不刺眼，阳光晒在身上，微有暖意。

“丞相老爷哪里人？”

最有一句暗示了他会替海东说好话，尽力将拟定的协议敲定落实。

邓舍不由色变。

邓舍身边的侍卫，勃然愤怒，纷纷请命。

“临别而言，……”邓舍拱起手，酒杯呈上，“请满饮此杯，一帆风顺。”

邓舍原籍在哪儿，那文吏位卑人微，还真是不知道。他含糊道：“似乎也为北人。”

邓舍思忖良久，说道：“罗国器温而不厉，方补真激越锋锐。罗国器可为主使，方补真副之。”罗国器曾经军伍，胆色是有的，但他的棱角早就被磨平了。出使外国，固然稳重为上；战乱年间，不可没有锐气，方补真为其辅佐，正好合适。

所谓正官，即有品阶的官员。吏，是没有品级的。蒙元的官员来源，虽出身吏员的为数不少，但由吏入官，过程极为艰难，快的也要很多年，一旦由吏入官，正如鱼过龙门，真正的仕途从这一刻才算开始。

方国珍派来的使者，是他的一个族弟，虽然也贪财好色，毕竟不如那姓曹的，胳膊肘不会向外拐。拿了许多好处，只做出了一点的让步。洪继勋请示邓舍，该如何办理？邓舍经过深思熟虑，认为不妨先答应，宁愿暂时吃点亏，总强过拒台州于千里之外，断绝彼此的来往。

邓舍肃然起敬，赞誉有加。

邓舍吩咐侍卫取来美酒，先敬那姓曹的，道：“曹公远来，招待不周，尚请见谅。贵上诚王，赫赫巍巍。昔日高邮之威，南北妇孺传唱；今日雄踞江浙，东西英雄趋附。又有古贤人养士的风范，礼待君子，倡导文明，海内士子，无不称颂。

“是。”

“……，小人知罪。”

宋时，此地即设有船舶司。入元，亦曾为七处市舶司之一，“蕃人荟萃”，南来北往的商船，包括东南亚的许多商人，络绎不绝。北宋时，就曾有人作诗咏赞，诗云：“一片繁华海上头，从来唤作小杭州”；到了南宋，人口将近百万，其繁荣之景象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