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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回 伪相藉地点朝官 忠臣捐躯殉圣主
少负淩烟万丈才,怜君怀抱未曾开。
请缨欲继终军志,沉水空罹屈子悲。
唾贼声声皆是血,酬君念念总成哀。
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吊马素修宫坊 讳世奇,无锡人
春残夜静陨文星,报主投缳万古名。
不羡绛帷多弟子,当因铜柱识先生。
家藏遗史传当代,国有忠臣续正声。
更喜闺人先殉难,双淩浩气绕铭旌。
吊王芳洲侍御 讳章,武进人
大厦难凭一木持,靡他自许独登陴。
鼓沉夕照神逾劲,旄落晨星志不移。
血溅山陵酬祖泽,魂依宫树答君知。
生来佩尽九熊教,白刃锋头鍊孝思。
贼先用奸计,磔一降兵于碁盘街,诈称贼兵奸淫妇女者。榜示众军,如有掳掠奸淫者,照此施刑。愚民初皆信而喜之。顺天府学生员李名世,贼兵奸其女,李赴禀刘贼将,贼将捆贼,并生员与女,做势威吓。女子不敢招认,贼将遂喝令贼校将生员分尸,以警后来之妄告者。正是:
家辱身亡寃不散,也随帝后诉苍天。
嗣是,贼兵愈无忌惮,绅缙之家每受其淫辱而不敢言。
贼初入城,百姓犹未大慌,凡无耻秀才,都想希图富贵,至此始恨入骨髓矣。贼兵不过四五万,兼以童稚插伍,东朝而出,西暮而入,扬寡为众,虚张贼势,屯于民房。遍城男妇皆为贼烧锅秣马,勒索酒饭供馈,如稍迟,即以刀背乱打。一更时分,驻本家者,捆打拷索银两饰服,奸淫妻女婢妾;或沿瓦窃入邻家,被其辱者,忍羞不言。贼兵或三五成羣,七八成队,沿门搜察,甲去乙来,殊无已时。每获一妇女即扛拥城上,轮次奸淫,有不胜其淫辱而即气绝者,有遇贼将过而抛掷城外者。安福衚同一夜妇女死者三百七十馀人,号惨之声,昼夜不绝。正是:
豺狼撩乱入皇都,一时天地如崩瓦。
死难诸臣家眷,贼兵绝不敢犯,其他妻妾亦或有不能免者。公侯驸马之家,杀掠尤甚。
诸宫嫔有欲逃窜而出者,皆为闯贼拦入。有魏宫人前后奔跑大叫曰:「贼入大内,必净宫,奴辈必遭毒手!汝等若有志气,当早寻道路,免致受辱!」哭叫数番,遂跃入内河死。顷刻间,诸宫嫔同跳入河内死者四五十人。闯贼同诸贼将二十馀人入宫,集诸宫女美者,每贼首分淂三十人。宫女费氏,年甫及笄,忙迫投并,井枯水浅。贼至,闻井中有声,窥之乃一女子也,因共救出之。众贼将见其姿容姣好,互相争夺。女遂心生一计,泣谓众贼曰:「我乃长公主,若辈不淂乱动,必报知汝主,凭汝主发落方可。」女意欲借此机会,异图闯贼也。闯贼审寔,知非公主,遂以赏罗贼将。罗携出,女绐之曰:「妾年尚幼,寔出天潢之胤,万难苟合,望将军怜而宥妾。择日成礼,惟将军所命。」贼将不胜欣喜,不知女已暗藏利刀在身,俟贼酒醉,尽力直刺贼喉,随以刀自断其喉,遂俱死筵前。闯贼悯其贞烈,令人葬之。
长班吴奎妻张氏,德色兼备。家虽贫,屋宇甚精洁。贼兵数人至其家,瞥见张氏,遂欲驻下。张氏知欲逼己,随往宅后赴水,伏池中浅处。见贼之去,张氏复出,往寻其夫,中途相遇,言以前事,忽被贼大队冲散。张氏复归,又为一贼所据矣。夜乃强淫之,贼睡去。少顷外有叩门声,张氏知其夫妇归,乃潜起开门,二人以刀刺贼死,取其财物而迯。至前遇一井,张氏泣谓夫曰:「吾闻烈女不事二夫,昨之偷生不死者,虑君饥寒失所耳。今既获一面,又淂财物,死亦甘心矣。」言讫遂欲投井,奎力阻之。张氏泣曰:「君即不罪妾,妾何面目偷生于世乎?」竟投井而死。
彰义门破,传闻驾崩。魏学濂托言欲谋辅立太子,摇摇不决。家人跪禀:「老爷不必踌躇,只思老老爷当日如何死难,大相公因何早殁便是了。」学濂父即魏大中也。大中死于魏忠贤之手,其长子学洢又因哭父而亡,诚忠臣孝子之门也。故其家人云云。濂曰:「汝欲我死耶?」家人曰:「焉敢如此,但恐碍老老爷百世芳名耳。」濂曰:「汝且退,容我思之。」少顷,举手拍案曰:「今大势已定,我何自苦也?」家人屡谏不听,遂自缢。外传学濂已死。
城破后,象房桥羣象一日齐皆哀鸣,泪下如注。
目樵道人曰:夫人臣委身事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君存与存,君亡与亡。此乾坤大义,非可以官之大小,职之烦简,并在朝、在差、在籍、南北作分别观也。但古今忠义,原有二种死者为经,亦有采薇行歌,遁迹方外,以终其身;或放浪形骸,不书年号,但书甲子;或以铁如意恸哭招魂,君子未尝不哀之。我朝革除之难,方铁诸公死为最烈,如葛衣翁、河西佣、补锅匠、雪庵和尚,并题诗峨眉亭,皆得以其孤芳至性动后人之凭吊,忾叹于残编断简中。我国家不幸罹此凶毒,崇庙震惊,至尊以身死社稷,臣子殉难者仅寥寥二十馀人。君臣之义,无所迯于天地之间,而得以国恩之浅深言哉?靖难诏至,有教授同诸生十二人曰:「此『明伦堂』三字何为者?」相抱而哭,俱触柱死。东湖樵夫闻诏,亦赴水死。嗟夫!伊何人与?伊何人与?君子不能不三恸云。如吴县许玉重先生者,真可与靖难之教授、诸生辈并传不朽矣!
●特录吴县文学许玉重先生死节始末
话说文学吴县许琰,住在长州县望亭杨树园村。于四月二十七日入城,闻京师破陷,呼天痛哭曰:「我命当尽,岂忍恋乡苟活!」即挈妻孥寓西城季弟玉瑛家,誓以死报君。至五月初,知先帝遭变既确,大恸求死。题诗曰:
正想捐躯报圣君,岂期灵日坠妖氛。
忠魂誓向天门哭,立乞神兵扫贼羣。
初十日夜,解带自缢,家人力救淂醒。十一日辰时,密往福济观暗室投缳,遇陆道士知觉,复救活。随往胥江中深水处,惊动潞藩,命李内相叫水哨兵捞起,至丁钺武家,钺武留至堂内。时欲奔外赴河,将「崇祯圣上」四字遍身写满,宛转哀号。四邻进观,无不流涕。钺武伴宿二日,三于十三日晚往报乃弟,哭劝方归。
投水后体受重伤,不能复出。及哀诏到,家人恐其有变,不复与闻。适一友于二十六日早过候,言哀诏到久,先生闻之,一恸几危,遂绝粒。家人慰解,许曰:「圣天子如肯修此惨亡,我何忍下咽?」二十八日饿极作呕,无力举笔,口授一诗:
平生磨砺竟成空,国破家亡直眼中。
一个书生难杀贼,愿为厉鬼效微忠。
六月初一日,胃空呕尽,继之以血。亲友苦以汤粥劝进,乃扬目而呼曰:「汝欲我偷生耶?」竟嚼烂唇肤,永决不肯食。初二日,血尽喉肿,吐舌寸馀;初三日申时气绝。
先生平昔品行矜卓,未遑详述。据其十七岁时,母张氏病,割股,孝行素著亲党。附闻。
【发布者注:本段据别本补】待清居士赞曰:
乾坤倒易,冠裳灭裂。卓哉先生!砥竖气节。孝子忠臣,无忝名寔。生不得志,誓死杀贼。见者伤心,言之酸鼻。养士百年,报君一日。儒冠有人,穷酸气烈。高风悚息,面耳热。天门可开,神鬼欲泣。日月争光,河岳并立。柱上烈血,匮中化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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