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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四章 风雨欲来
凌云猛地抬起了头。母亲的意思是，如果自己不听话，她就要赶走三郎，让他再也不能回家，就算能回，她也不会见三郎了，就像……她对待另一个儿子那样？
原来在母亲眼里，自己一直就是这样的人。
屋角里，一只五足鎏金博山炉正在吞云吐雾，丝丝缕缕的轻烟不断从炉盖上的铜兽口中悠然腾起，渐渐消散在空中。然而她心里的那些话却依旧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没有一句能从口中说出，也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
谁知一出门，她便看见了玄霸——他正站在院门外和一个陌生男子说话。
凌云缓声道：“还有就是，女儿的确不会说话，所以说过的话，也不会收回。”
窦氏一直含笑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窦氏直视着凌云，笑容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说来说去，你还是要拿不嫁人来要挟我！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既然你不嫁人了，那我明日就让三郎回长安，以后永远都别再回来——就算他回来了，我也会不会见他！你满意了么？
“下去吧！”
屋里，凌云的脸颊已是疼得有些发麻了。
此刻，这股愤怒不可抑止地再次燃烧了起来。她几乎不假思索地脱口道：“我从没忘记三郎是母亲的儿子，是母亲自己忘记了这件事！
自己笑了？凌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笑容竟是变得更深了点，原本在她胸口憋成一团的那些话语，在这一刻竟然也像轻烟般悄然舒展，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出了口：“母亲恕罪，女儿还有话说。”
想到玄霸，她心里一凛，赶紧拉起风帽，遮住大半张脸，快步走出了正院——她现在的模样不能让玄霸瞧见，得乘着他不在，赶紧先回去上点药。
后窗下，一直偷听着屋里对话的世民吓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阿姊她怎么敢说出这两个字！
见凌云还是闷头不语，窦氏脸上的嘲讽渐渐变成了不耐：“看来我还是说得不对，有些事上你倒真是没变，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该说话的时候管不住口舌，该说话的时候就只会做个闷嘴葫芦！性急而智短，你可真是出息……”
凌云并没有动弹。
见凌云出来，玄霸立刻跑了过来。凌云有心遮拦面孔，玄霸却还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阿姊，你……你的脸怎么了？”
玄霸随口道：“那是二姊夫，说是原本要跟二姊姊一道来给咱们洗尘的，结果二姊姊出门前扭到了脚，他只得自己过来了，刚才已拉着我说了半天的话。”
凌云苦笑着叹了口气。她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说到元吉了，她果然是不会说话的人，明明只想把话说清楚，给玄霸争取到应该属于他的东西，结果却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抬头看着窦氏，凌云几乎有点茫然：可是为什么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让母亲误会了吗？
巨大的失望如巨浪般从凌云的心头席卷而过。很久以来，她以为自己对母亲已经毫无期待，就像母亲对她也是毫无期待一样。但这份失望还是告诉她，原来在她内心深处，居然还有那么多细细密密的希望，在默默等待，悄然生长，直到这一刻，被迟迟领悟到的真相连根拔起……
其实刚才窦氏一掌扇来的时候，她完全可以避开。但看着窦氏从未有过的苍白脸色，她却下意识地迎上了半步，让窦氏用尽全身力气的这记耳光，一丝也没浪费地扇上了她的左脸。
母亲，她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
瞧着凌云怔悚的样子，窦氏眼里的讥诮却是更深了几分：“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你不是说得极好么？‘三郎不归家，阿姊不出嫁’，真真是掷地有声！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阿耶还在呢，三郎什么时辰能回家，你什么时辰该出嫁，如今还真不是你说了算的。”
凌云微觉奇怪：“那是谁？”
谁都知道，元吉，一出生就因模样丑怪而被母亲弃之荒野的元吉，是这个家里最大的忌讳。
听着这讥讽的话语，看着窦氏轻蔑的眼神，凌云只觉得一口气直冲到了嗓子眼里，噎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心里的念头还没转完，屋里便传出了“啪”的一声脆响，随即是窦氏微微发抖的声音：“出去！”世民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腮帮子一阵酸疼。
突然之间，凌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可笑。转头再看着窦氏，母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倦和嘲讽，之前还让她觉得那么刺痛，那么无地自容，此刻看来，竟然也变得有些可笑了。母亲啊，她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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