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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0章 痴人李寄舟
大周立朝两百余年,当年太祖打天下时,得了不少江湖豪雄相助,后来每一朝,朝廷与武林皆和睦共存,互通有无,对江湖享有盛名者,世家王侯以诚招揽,而高居庙堂者,若向往江湖逍遥,也有不少抛却高官厚禄于武林中开宗立派的。
虞梓桐所问之人,便是其中十分特殊的一位。
他表字“涉川”,单名一个“渡”字,十三年前,十五岁的沈涉川还是长安城中人人皆知的工部侍郎公子,他是武学奇才,六岁拜入凌霄剑宗学武,十四岁便是百战榜上高手,再加他生得极潇洒俊逸,每每打马过朱雀街时,都有许多女儿家向他投花示好。
他父亲沈栋是景德十年的探花郎,更是天下皆知的治水能臣,入工部短短数年便升至侍郎之位,在他不辞辛劳下,无数常生洪涝的州府百姓可安稳度日,可就在景德二十六年,沈栋前一年治理过的蒲州洛河决堤了……
洛河决堤死伤百姓数千,查证后,竟牵出一桩与沈栋有关的筑堤贪腐案,沈栋被关入天牢,五日之后,重刑而亡,虽然他至死不曾认罪,但彼时站出来指证他的,皆是工部和都水监要员,指证的人多了,无需认罪也成了罪人。
沈栋死的那日,其夫人曲雪青当着沈涉川的面,一头撞死在了天牢外。
十五岁的沈涉川天崩地裂,他还未替父母收尸,也被缉拿关押起来,沈栋之罪已定,连他也被判流放……
然而谁能困住沈涉川?即便受尽酷刑,在流放第一日沈涉川便逃了,他没有逃远,反而返回长安,将指证沈栋的水部司郎中钱唯庸、齐晚晟斩首示众,此二人为沈栋亲手提携,到头来,却成了谋害沈栋的帮凶。
两个五品官惨死令景德帝震怒,御令一下,神策军、金吾卫、大理寺、巡防营,数万人全城追捕沈涉川……可他又逃了。
三个月后,一个叫“沧浪阁”的门派出现在江湖上,与此同时,同样指证过沈栋的都水监使者岳刚死在了南下办差的路上。
朝堂震动,悬赏令发至武林中,因赏金丰足,几乎半个武林同时追杀他,小半年后,沈涉川寡不敌众落入陷阱,被赤火帮抓了住。
姜离先摇头,又道:“我便是遇见过,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他啊。”
虞梓桐蹙起眉头:“原来都是真的?说那赤火帮擅制雷火,用雷火布置陷阱才抓到他,他被雷火所伤毁了脸,还受尽折磨,人哑了不说,还再也没有露过真容。”
她直叹气,“怎么能这么惨呢,当年他是那般天人之姿,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着,他后来报仇杀了那么多武林中人,其他武林各派也记恨他们吧?”
姜离思忖道:“听闻追杀他的多是小门小派,后来虽传他修炼邪功见人就杀,但我行走江湖,倒没怎么见过亲身经历之人。”
虞梓桐微讶,“莫非都是谣传?长安城人人都说他是魔头,沧浪阁是小魔教呢,从前还说再过两年,定比百年前的无量道更可怕,但这几年却——”
“大人,周公子来了——”
正私语着,门外武卫又来通禀,二人齐齐看过去,便见周桢从外头走了进来,他今日着一袭麒麟纹圆领武袍,显然是从金吾卫衙门赶来。
与众人见了礼,裴晏同样问起氍毹着火之事,周桢愕然道:“还有这等事?我全无印象,当时人已经陷入幻象,哪里会去管地衣有没有被烧着,并且,这两个烧破的洞,和允慎之死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脸茫然不似作伪,众人皆是失望。
这时李同尘道:“你怎么这么憔悴,莫非是段家为难你了?”
周桢嘴唇干裂,眼仁血丝满布,看着比前夜沧桑许多,闻言他摇头道:“说不上为难,我是因父亲的病忧心……”
此言一出,李同尘忙道:“薛姑娘在此,你不正好问问?”
周桢苦笑,“我父亲是多年的顽疾了,此前寻了城西的王老太医看诊,也一直在用他开的药,薛姑娘的规矩我知道,等哪日真要请她,我自上门看诊。”
姜离本不欲多管闲事,但见他颇守礼,她便问:“令尊之病可是肝疾?”
周桢一愣,“姑娘如何知道?”
姜离仔细看他面容,“五官乃五脏之阅,目主肝,你眼中多有血丝,眼睑与眼角色青,眼皮跳动较繁,再加上你舌紫暗,肌肤木黄,已显肝郁之症,此疾许会血亲遗传,你又说你父亲乃是多年顽疾,我便猜是更严重的肝疾。”
周桢意外道,“这是说,我也……”
姜离道:“你症结尚轻,但此疾不可纵之,你去外头药铺按‘化肝煎’的方子开药,连用三日,便会轻省许多,日后忌思虑过重,忌大喜大悲。”
周桢松一口气,拱手道:“实在多谢姑娘,这几日的确多有不适。”
虞梓桐啧啧称奇,远处局外人一般的李策也饶有兴味地看着她,又问近前的李同尘,“薛姑娘是哪一年生人?”
李同尘此前刻意对李策隐瞒了年纪,眼下既问起,他轻声道:“景德十九年。”
李策一愣,“景德十九年?”
他眼底缓缓浮出几分审视,“听说前夜宁远候病重,天水街的张老太医直接拒诊,但人送去薛府,薛姑娘一番施针人便救了回来。”
李同尘颔首,“我也听说了,薛姑娘有如此造诣,只能解释为她天资不凡,张太医都六十几了吧……”
“大人,段氏来人了——”
周桢与李同尘指望不上,裴晏便将希望放在了虞梓谦身上,正与他复盘当夜细节,门外又有武卫禀报。
裴晏有些意外,“何事?”
武卫道:“说是在府里发现了几处古怪,想请大理寺过去看看,看是否和段公子被害有关……”
裴晏走到门口,“把人领来。”
武卫应声而去,没多时,带着一个年过不惑的灰袍管事进了院门,屋内人多,裴晏出来几步,令管事单独向自己禀告。
管事切声道:“今日整理公子遗物时,我们先在公子房中发现了些奇怪的丹药,不知是毒还是什么,公子不信佛道,是从不碰这些的,后来我们清点金吾卫衙门送回来的遗物时,又发现了几本古怪的册子,记着老爷夫人完全不知的财宝名目,更要紧的是,如今这些财宝都不知去了何处……”
裴晏略一思忖,“好,我们这就去府上走一趟。”
言毕他转身入屋,对众人道:“今日先问到此处,晚些时候或许会登门拜访诸位。”
说完这些,他又看向姜离,“请姑娘随我走一趟段氏。”
姜离看了眼天色,见时辰尚早,便点了头。
裴晏吩咐好衙役留守,又与其他人一道朝衙门外行去,待出顺义门,各自上马车告辞,马车一辆一辆往朱雀街行去,李同尘和李策的排在最后。
李策掀帘看向远处薛氏的马车,“鹤臣对薛姑娘很是信任。”
此刻已是申时,正到了李同尘的午睡时辰,他打着哈欠道:“薛姑娘医术高明啊。”
李策似笑非笑地摇头,待马车走动起来,轻轻哼起了许久未哼过的唱段,“秋鸿折单…复难双,痴人…痴怨恨迷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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