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宁死不嫁(1/2)

首发：~第8章 宁死不嫁

淮南节度使孙佑昌住在城东永乐坊，巳时刚过，姜离乘着马车出了门，出平康坊一路往南，过宣阳、崇义、长兴三坊，又行过两条遍植榆柳的长街，便到了孙府前。mqiweishuwu

吉祥上前叫门，很快，一个眉眼伶俐的小厮开了府门。

吉祥递上请帖，“薛氏大小姐应邀拜访。”

小厮越过吉祥，只瞧见一位亭亭玉立的碧裙女子站在熹微晨光之中，气态悠然，明眸善睐，不正是自家夫人、小姐等着的人？

小厮眸光锃亮，“烦请您稍后。”

小厮去得快，来的更快，府门大开，一位着姜黄绣牡丹穿花遍地金通袖长袄的富态夫人迎了出来，“哎呀，可把姑娘等来了——”

姜离微福身，“孙夫人——”

孙夫人苗氏忙一把将她扶住，又亲热地打量她，“这么多年了，可把你盼回来了，我与你母亲闺中便相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好孩子，快快进府。”

姜离含笑而入，苗氏热络道：“这些年你母亲病着，我已多年未见过她了，时不时念起还为她可惜，现在好了，你回来了，你这正经的嫡出大小姐，才是该代表薛氏出来行走的，更莫要说你年级轻轻便享有盛名，哎哟，我知道许多人等着你过府呢，真没想到你应了我们的请……”

苗氏滔滔不绝，愈显情真，待进正厅，又吩咐取最好的茶点招待，姜离笑道：“夫人不必忙碌，不知府上哪位需要我看诊呢？”

她这般开门见山，苗氏笑意一滞，又叹气道：“不愧是在江湖长大的姑娘，行事就是利落，姑娘诚心，那我也就直说了，今日请姑娘来，是为了小女。”

姜离疑惑：“孙姑娘患了何疾？”

苗氏愁眉苦脸道：“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

姜离闻言不做耽误，与苗氏一同往后院行去，孙氏人口简单，孙佑昌又在外任，府中主子除了老夫人，只有母女二人，她引着姜离行过两处花圃，入了一处名叫“凝香”的院阁，一入院门，便见上房门口烟雾大冒。

姜离微讶，“这是着火了？”

苗氏摇头，又加快脚步喊道：“苏合，春信，告诉小姐，辛夷圣手来了。”

姜离也跟着疾走几步，到门口一看，只见好端端的锦绣闺房内，两个青衣婢女正对着一尊元始天尊像烧明黄纸符，呛人的烟气在屋内弥漫，二人一边掩唇轻咳，一边往门口张望，看到姜离，二人皆是一喜，又忙不迭往内间去。

苗氏不好意思道：“姑娘见笑了，实在没法子了，昨日请了一位道长来，姑娘跟我来，小女这一月都在卧床安养……”

姜离随行，刚入寝房，便见幽香弥漫的闺房里，竟也贴了不少明黄符文，而北面拔步床上，正躺着一个眼窝深陷，容色青灰的年轻姑娘，正是孙氏小姐孙蓁。

苗氏快步走到床边，“蓁蓁，你看谁来了，母亲与你提过好几次的辛夷圣手，薛家大小姐，她真的来了，她定能治好你。”

孙蓁被婢女伺候着半靠起来，又怯怯地望一眼姜离，她并不欢喜，只迟疑道：“母亲，不然不看了吧，咳咳，女儿好不了了……”

一听此言，苗氏顿时红了眼，“傻姑娘，还没看你怎知治不好？”

她抹了把眼角，“薛姑娘，拜托你了。”

姜离上的前来，又拿出脉枕落座，“请姑娘伸出手来——”

孙蓁满眸灰败之色，显然对姜离也不寄希望，但还是顺从的伸手，姜离搭腕请脉，片刻，秀眉大皱，“姑娘心脉沉涩，喘喘促促，前曲后直，肺脉不上不下，如循白羽，肝脉盈实而滑，如循长杆，脾脉如水之流，去而不返——”

见孙蓁也红了眼，姜离不再细说下去，又看向苗氏，“大小姐之病，由心病而起，后消磨五脏，敢问夫人，孙姑娘因何而病？”

孙蓁还是一脸颓然，苗氏听得挫败，干脆道：“姑娘回长安那夜，可是去了登仙极乐楼？”

姜离面露讶色，“不错——”

苗氏苦涩道：“那姑娘还不知道，我女儿早前与那死了的段严订过亲吧？”

听到段严之名，孙蓁厌恶的撇开脸去，又因动气生出连串的轻咳，苗氏索性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这门亲事而起的，亲事是半年前落定的，那时候段严虽有些纨绔之名，可他在金吾卫当值，立了几回功劳，到底还有个人样儿，再加上他父母亲诚意极足，我们便想着，让女儿嫁入段氏也是好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光鲜一代，将来怎么样可说不好，段氏却是累世的富贵。”

苗氏微哽道：“可自从亲事定下，那段严竟一日比一日出格，外头人不知，我们却清楚的很，流连烟花之地不说，还染上了赌瘾，段氏家大业大，可因为此事，他家里也被闹得焦头烂额，如此还不够，他还在外养了个青楼女子。”

苗氏悔不当初，“未娶亲便养外室，这在哪个高门世家都是见不得光的，我们孙氏便是没有什么底子，也容不得他们如此轻慢女儿，两月前，我登段氏门拜访挑明了此事，彼时段夫人倒是说会料理这些腌臜事，可段严早就被宠的无法无天，哪能料理干净？”

“经此事，我也看明白了，段氏不是良配，一月多前，我请了中间人出面，想把亲事退去，可这下，段氏一家子都换了嘴脸，硬是不愿退亲，还说些难听的话，他们也知道，有眼睛的官门，都不会把女儿嫁去他们家……”

苗氏上前，抚了抚孙蓁发顶，“蓁蓁自从四月前知道那些糊涂事，便整日以泪洗面，只怪我不够果断，这才让她病重至此，四月来她足不出户，日日用药，可症结未解，还一日比一日苦痛——”

姜离道：“既是因亲事，那如今段严已死，这亲事自是作废了。”

苗氏摇头，“前天晚上我们便知道段严死了，说句难听的，当时我便大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当夜蓁蓁便连连噩梦，说段严死了也不会放过她，昨日段氏管事上门，竟说定亲半年，已有情分，让蓁蓁无论如何拖着病体去送一程段严，还有那刻薄的仆从，私底下说……说是我们蓁蓁克死了段严……”

苗氏愤愤道：“这可算人话？！”

孙蓁摇头劝道：“母亲当初是为了我好，也是被他们的‘诚意’蒙骗了，女儿如今只怕已到油尽灯枯时，这……这便是女儿的命吧……”

孙蓁一双眼黑洞洞的了无生气，但言辞间，却对父母无半分怨怪，苗氏呜咽起来，两个婢女也抹起眼泪。

姜离皱眉道：“孙姑娘不想活了？”

此言问的直白，孙蓁一愣，敛下眉目道：“我治不好了……”

姜离目光严肃起来，“孙姑娘若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段严已死，姑娘却越发苦痛，不过是难破心魔，姑娘在害怕什么？”

孙蓁被问住，很快红着眼道：“我……我早是长安笑柄，亲事退不了，我早已生赴死之心，如今他死了又如何呢？若他活着退了亲事也就罢了，如今他人死了，他的鬼魂不会放过我，外头那些人，也只会记得我是他未婚夫人，是我克死了他，将来我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嫁人呢……”

她说着泪如雨下，姜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原来姑娘是怕流言蜚语，是怕将来找不到好的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