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成全(1/1)

首发：~第26章 成全

孟渊回侯府的时候，院子里的梅花已然含苞待放，青瓦房檐上覆着白雪，冰柱垂下，透着晶莹的锋利，回廊上飘落几块雪，落地的一刹那，幻化成水珠，倒映着艳阳下的斑斓。

家宴上，孟渊亦是一句话未说。

入夜后，孟渊早早躺下，孟远洲跪在屋外。

青砖早就被雪掩埋，膝盖的温热融化了积雪，浸湿了衣袍，大氅下的孟远洲就那么直直的跪着，寒风呼啸，鹅毛般的白雪在空中狂舞，风刮在脸上，纵使是他孟远洲也觉得脸生疼。

元清的伤早就好了，站在一旁，替孟远洲撑着伞。

“元清，你下去吧。”孟远洲头也没偏。

“可是，主子。”元清迟疑。

孟远洲道：“无妨”。

孟景行路过的时候，看到孟远洲跪在雪地里，脸冻得发白，迟疑片刻，朝孟俢颐院里去了。

宋玄歌见孟远洲迟迟未归，出来寻，在回廊下看到的却是被霜雪掩埋的孟远洲，他呼吸急促，往前跨了两步，终是顿住了，半晌后，转过身去，回了屋，关门之后，便握住锦帕狠狠的咳嗽起来，一阵猛咳之后，锦帕上是猩红的血迹，像是冬日里开出了芍药。

“爹。”孟远洲跪在床前。

“为着个男人作践自己的身子？你可真是我孟渊教出来的好儿子。”孟渊道。

“爹，我是为了心爱之人，无关男女。”孟远洲道。

“无关男女？你和我说无关男女？你跟天下人说无关男女，看看世人是否能容忍无关男女？”孟渊道。

“我只是孟远洲，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人的想法，天下人能不能容忍与我何干？”

孟渊坐起身，言辞激动：“糊涂，倘若有一天你登上那个位置，你也能做到不在乎天下人的想法？就算你不在乎，但是天下的目光皆聚与你一人，由得你？”

“爹”

孟远洲刚开口，就被孟渊打断，“你说他是你心爱之人，倘若你登上那个位置，你是准备将他养在后宫，与一群女人争宠？这就是你的爱？”

“爹，您别生气，请您听洲儿说完。”孟远洲跪行几步，靠近床前。

“爹爹，先别说此事还没有定论，就算我们孟家走到那个位置，那个位置自该是由大哥二哥去坐，洲儿不想要那个位置；退一万步讲，就算万不得已，洲儿必须坐那个位置，那君回也是名正言顺我的妻，我不要他躲躲藏藏，我要他光明正大的与我肩并肩。”

孟渊气得直咳嗽，“你大哥二哥和我，本就是为你谋求的那个位置，你张张口就说不要？我看你是想气死我。”

“爹爹，洲儿的确不适合，那个位置需要心系苍生，有海纳百川的胸襟和气度，我心太小，只容得下他宋玄歌一人；比起那些，洲儿更想与心爱之人浪迹江湖，闲云野鹤。”孟远洲上前，拍着孟渊的背，替孟渊缓解，“我知爹爹和大哥二哥常觉对我有所亏欠，便想把世间最好的都给我，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给我最好的，奇珍异宝也是尽可能的搜罗给我，可是爹爹，那本就不是你们的错啊，至于娘亲的死，错也不在我们，更不在爹爹，错的是那些忘恩负义，不信人间有真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之人。爹爹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自责中，可是爹爹，你本就不该责怪自己，倘若娘亲还在，也定然不想看到您活在自责当中。”

是啊，他孟渊自责了十年，倘若当年听从岳父大人的，不做这个将军也不做侯爷，倘若那晚，他执意带他们回家，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岳父大人说得对，他迟早害死他的女儿，分明是自己害死了嫣然啊。

孟渊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爹，倘若娘亲还在，定然会成全洲儿，您就当作是为了娘亲吧，请您接纳君回。我已将娘亲的戒指给君回了。”孟远洲磕了三个头，道：“洲儿此生非他不娶，望爹爹成全。”

孟渊见他如此决绝坚定，一时间无话，想起了当年求娶嫣然，也是那样的坚定啊。

良久，孟渊道：“你可当真考虑清楚了？”

孟远洲磕到地板上砸出一声响，道：“洲儿求爹成全！”

又过了良久，头上得声音传来，似乎有些苍凉的无奈，“既如此，待替你娘亲报仇后，你们便光明正大的成亲吧。”

孟远洲惊喜，起身抱住孟渊，仿佛又是他那个少年第三子，“谢谢爹爹。”

“不过还有一事，需要向爹爹禀明，君回也是师父的弟子，我的解药全靠有君回。”

孟渊大惊，道：“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我不是因为愧疚或者感激才爱他，更不是为了还债才爱他，我爱他，是因为他是他，所以我不想爹爹因为愧疚或者还债才接纳他。”孟远洲只当他是惊讶于正好那个人是君回，没多想。

“可是，那岂不是？”孟渊语塞，心道：“这样的话，那孩子岂不是只有不到一年可活，届时洲儿该当如何自处？”

“岂不是什么？”孟远洲不解，看着出神的孟渊。

孟渊神色些微呆滞，道：“无事，你先回去吧。”

孟远洲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屋顶的白衣人影冻得浑身发抖，泪珠在脸颊上凝结成霜，睫毛上覆盖着白雪，挡住了眼里的血丝，他早一步消失在夜色里，回房收拾好了一切，乖乖等孟远洲回家。

是啊，回家，有心爱之人在的地方，就是家，他宋玄歌，也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