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章 第七 市重点高中
我发现我着实进入了一所和自己成绩显极不相符的学校,毕业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是一所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难怪这所学校在省政府旁边,倒是沾染些官僚气,旁边的实验小学也是市里重点,2023年的5月,学校校长贪污23个亿被查,这是后话,学校的建筑是典型的仿欧式风格,蓝砖白墙,如同一座宏伟的教堂,出身于农村的我,显然震惊了,也有些害怕,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学校,我的见识来源于我的认知,一个乡镇的小孩,能有怎样的认知,建筑颜色是蓝和白,整体看起来肃静典雅,恢弘庄重。
学校的大门是个大圆环,和叮当猫幻想时头上的光环一模一样,后来才知道,那代表梦想,开始进入这所头上顶着圆环大门的学校时,我的心砰砰直跳,我很是疑惑,为何我如此的紧张和害怕,我在害怕什么呢?
我老是觉得周边的空气充满着不安,即使到32岁的今天,我每次路过这所学校时,我内心依旧充满着忐忑和不安,同学们的形象是如此的清晰,有清华的文科状元,有北师大的和华南理工的关系算是很好的女生,遗憾的是我落下了,弗洛伊德说这是情感上的固着,一种特殊情感联结永远的停留在了这所学校里。16岁的我,没有出现农村孩子逆袭的奇迹,我脸上带着羞涩,开始了新学年的分班,整个年级25个班成金字塔分布,我想这是阶级最早产生的地方,其实初中时候已经根据考试划分了等级,高中继续延续这种模式也不奇怪,反正中国人不管到哪里,都从潜意识上把人为分为三六九类,根源就在这里,更不用说官员和百姓,从政治术语来看,中央的是一类,地方是一类,省会是一类,地市是一类,中央看不起地方,地方看不起县份,县份看不上乡镇,机关看不起基层,基层已经到底了,往下一看,没有看不起的对象,只能看不起事业编的教师,骂公务员骂得最凶的就是教师,根源也就在这里,教师愤愤不平,常常骂道:“教出来一帮畜生”!
教师和公务员一起吃饭,两人常谈起辛苦程度和待遇,背后当教师是的接着抱怨,只有教师考公务员,你见过公务员考教师吗?似乎教师是天地下最委屈的职业。
我想,这句话部分正确,很少有公务员转行做教师,关键是事业编和行政编互不相容,不过终究是行政编高人一等,事业编可以考行政编,行政编不能考事业编,这是规则!
直到我同时体验到教师和公务员的生活后,我无可置否,每个人的认知只局限于现有的知识和生活的素材,人无法超出自己经验的范畴,想来也是,人本身就靠自身经验来产生判断,由此我想,一个人是无法真正理解一个人的悲伤。
人本主义罗杰斯有个很重要的观点叫共情,已经被咨询界认可了好多年,我想共情是否真的存在。
在面对问题的时候,尤其是争论的时候,我方不利的证据尽量隐藏,对方不利的证据尽量展示,都争取一个比较符合自己心目中的答案,并寻找证据,以此来说服自己,你看,就算这样。
金字塔顶尖的当然是位于走廊开头的两个班,高一1,高一2,1-2常归类于特重班,也叫火箭班,意思是很快,学生的组成是排名在前100名以内的学生,当然不可能全是,否则其他班主任没法玩了,高一3高一4是重点班,意思是要重点照顾的班,来源也是前100以内,高一5到高一8班是平行班,平行的意思就是一般般,100名以外的学生,剩下的是特招班,贵族班,意思是花钱进来的,按照我的排名,我被分在重点班,高一四班。
我一进高一四班,我就发现我班学生构成复杂,来源于四面八方,绝大部分大部分来自于县份,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他们也是各自地方的顶尖,比如仁市的前三名,义区的状元,也有我和一样来自各市的县级市,此外还有分数靠后的300名开外的同学。我很好奇,按照成绩的话,他们应该在5-8班。这个疑惑直到我成了教师我才知道,每个教师有1-3个可以“安排”进来名额。不管怎样,与我没有关系。
我把我们班的情况讲给在酒店做客房服务员的我妈听,妈的眼光倒是放得很长远,她边折叠床单边对我说,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教师,我发现妈的重点完全不在我的关注点上,妈的观点很超前,规划到了10年以后,当时我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等我真正明白过来后,已经是很多年了。
我当然不会知道教师的手头里面握着一个到二个插班生的名额,也更不会知道校长想安排谁进来就安排谁进来,更不会想到,教育局领导子女想读哪里就读哪里。而我们为了得到一个上名额,不得不挑灯夜读,在一群人中极力脱颖而出才能得这样一个别人唾手可得的机会,我开始对这所学校失望,在这所学校对我失望之前。
分班那天,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查看入校成绩排名表,580分,还不错,1000多名学生,我排入50名内,排名50名以内可以算是各个地区的高水平学生。我开始接受这所学校的教育,班主任是个身高150cm胖胖的漂亮女人,她的形象让我想起了鲁迅笔下被称为豆腐西施的圆规,圆规在军训过后选中了我,我成为了劳动委员,我这成绩在乡镇是第一,进入省城,那就不一样了,我进入省城读书就如县委书记去进省里开会,没人问津。教师也好,同学也好,没有特别注意,没有特别关心,也没有特别的冷漠,我开始怀念起来初中的班主任,怀恋在乡镇中学万众瞩目的日子,越是怀念越是伤心,更为难过的是,当我知道身边是怎样的同学后,我灰心到了极点,同桌阿银是旁边省委干部儿子,母亲在省委某部门,子君同学的父亲是省医院的主治操刀医生,陈同学虽然来自地方,但父母是中航工业的中层领导。其余同学大抵如此,条件稍微差点的恐怕只有室友和其他几个同学,我猛然发现我在他们面前不太好意思提到自己的父母,生怕别人问到自己有关家庭的一些问题,我开始惧怕开家长会,强烈的自尊心使我撒谎。然而父亲的突然到来,令我窘迫不已。
那是中秋的中午,父亲的突然到来让我惊慌失措,身边是我要好的朋友,他父亲是某军区的领导,当寒酸的父亲出现的那一刻,我朋友就在旁边,我感到了心脏极具的跳动,脸红到了极点,父亲的穿着俨然就是一个贫穷的乡镇人,虽然穿着干净,但整体的气质散发出淳朴的乡土味,我懵在了那里,巨大的虚荣心和自尊心让我忘记了喊一声父亲,也忘了父亲此行的目的,父亲在学校门口,叽里呱啦讲着什么我完全不在意,我在意的是身边的那位同学兼职朋友的眼光。
二叔给父亲说过,叫父亲没事不要来学校打扰我,父亲显然没听二叔的话。
那一天下午我整天都在恍惚中度过,我特意岔开话题,尽量将这件事当作一件不起眼的事,提都不提,我祈求上帝,同学不要问我类似关于家的问题,因为这将使我无法回答,我回到了学校宿舍,生怕这位同学问我任何问题,更怕同学问我那是谁,我祈求朋友将这件事忘记,当作没有发生。
来看你的,是你爸爸吗?
啊,朋友果然问起了,他果然注意到了,我该如何回答,我涨红了脸,额头上微微冒出虚汗,继而大汗淋漓,宛若一匹奔跑过后的马匹,不停的喘气,我回答是,这位朋友如何看我,我回答不是,我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亲,我陷入了两难问题,我鼓起勇气,用颤抖的声音说,是的,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问问。
我寒酸的父亲果然引起了他的注意,进而引起了他对我的注意,我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不信,听出了他怎么是你父亲,你怎么会有这样寒酸的父亲?
可他就是我父亲呀!
我感到从所未有的失落,朋友也有意无意的疏远我,终于发展到没和我说一句话,我知道,朋友到此为止了。
我渐渐的把头低了下去,和别人说话声音也小了些。我想到了闰土和迅哥的故事,那句多年后的一声老爷深刻在我心里,不管怎样,百姓之中也分三六九等,很不幸,我成为了第九等。
我再次感到深深的自卑,那种感觉又酸又涩,连平时的说话做事都考虑会不会让这帮同学和教师感到异类,或者引发别人的哄笑进而演变为歧视,这让我想到了初二的时候。
初二的时候。
微机课上,几个要好的同学提议去班长,也就是我家来玩,我既兴奋又难过,难过的是怕同学知道自己家情况,自己家一无所有,也不是一无所有,只剩下一台老旧的电视,更没有一张像样的沙发,一想到这儿,我一阵脸红,我在大家印象中,是镇上医院子弟,母亲在镇医院工作,当然他们不知道母亲是清洁工,家里应该和其他在镇上单位工作家里一样,纵使不一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真实情况是,我家还住在90年代分配的职工住房里面(病房改的)唯一的电器就是那台电视机。
这样的情况只有四川女孩张小倩知道。
和其他四川人一样,张小倩父母很早从四川内江老家出来谋生,在我们镇上开了家鞋铺,鞋铺就在老刘医师我爷家隔壁。
那天张小倩说对周围的同学说:“天武家穷很哦,他爸还给他爷爷要钱花呢”。
突如其来的尴尬,同学纷纷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彻底涨红了脸,这滚烫红从脸上蔓延到脖子,我感到一阵眩晕,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我没有恨张小倩,因为张小倩说的是事实。
有一天我发现我一直生活在医院子弟的幻想中,我和镇上职工子女一样,他们有啥我就有啥,其实我一无所有。
“天武家穷很哦,他爸还给他爷爷要钱花呢”。这句话将我的自尊心击得粉碎,更揭露了我不愿面对的一面。
今天,在十六岁的今天,我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一个镇上的,收入不错的家庭的子弟,以此来扭转我和这所同学的差距,这样我就能心安的和同学一起学习,生活,玩乐,而不会成为一个异类。我有自尊,更有要好的朋友,更有暗恋的女孩子,我深深的渴望自己和其他同学一样,有个正常的家庭,良好的经济环境,我想到到了整天躺在家里床上睡觉的父亲,上两份班打两份工的母亲,在酒店做迎宾的大姐。
来学校之前,二叔郑重地告诉我说:“在班里,你就不要说话了”。
“不说话”?
那时我还为这句话愤愤不已,这和说话有关系吗?我完全不能理解大人的想法,也完全无法理解二叔说出这话背后的含义,我只是单纯的想“不说话,怪了,城里人都不说话吗?”
如今,我终于明白,你说话,就会和同学交流,你和同学交流,就会透露你的信息,同学问你家里情况怎么答?你能说自己父母打工?同学一起吃饭,同学请你一顿肯德基,你能不回请一顿?大家要去游玩,大家都去你能不去?你去了钱哪里来?从你像瘫痪来的父亲那里来,还是你不停工作的母亲?
我不是闷的人,我从来都是活泼开朗的人,初中班长时,我习惯和人交流,习惯“发号施令”,一个活泼的人要他沉默,他做不到,我要交流,我没听他二叔的话。
我开始撒谎!
同学问道“哪里来的呀”
“某某国企中学”我红着脸就说。
人撒谎的时候总不会心安理得,撒谎次数多了也就心安理得了。第一次和同学交流我还会涨红了脸,第二次我就理所当然的回答自己编好的台词,顺其自然的回答各种问题,去吃饭或者小聚,我也主动买单或者请客。
学校食堂新开了业务,开始经营炸鸡柳,5元一份,请!课间同学去买咖啡可乐,我也去,中午吃15元一份得菜,我也吃,似乎就是和其他同学无差别,也渐渐忘了母亲和姐赚钱得辛苦!
我姐叫刘莹!
刘莹比我大将近三岁,这就造成了刘莹初中毕业的时候恰好是我小学毕业的。由于我小学时候名声在外,班主任刘大洪早早就把我预定在他班里。刘大洪常常感慨道:“这两姐弟,一胞所生,差距怎么那么大”。刘大洪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刘大洪教语文,课上,扶着眼睛问刘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