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棵树(1/1)

首发：~第1章 第一棵树

一月的阳光带着冬天特有的清冽气息，但原有的光芒不减，给万物都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颜色。午后，林也匆匆走在通往教学楼的林荫大道上，这条路其实是绕了远路。

路两旁的香樟树长得很高，繁茂的枝叶在高处牵握，在这条路上围筑了一座类似拱形的隧道，光线透过樟叶片在水泥路面打上了层次感的阴影，而远处隧道尽头的光亮就像一个迷宫出口的指示给人带来一种安心感。林也高中时期就非常喜欢走这条路去教室，在那段迷茫紧张的时期，漫步在这段路上的时间是她给自己休息放松一会儿的小奖励。今天时间是有点紧张，但是她还是习惯性地绕到了这里。

每年附中都会在这时候举办优秀毕业生的经验分享会，林也也受到邀约，而且还是第一个发言，所以要提早到阶梯教室去做准备，眼看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她加快了步伐，小步跑起来，额前没有梳上去的头发丝，此刻在碎风中一边舞动一边发光，鞋跟和地面频繁接触，短促的“嗒嗒嗒”声响引得几个走路的同学纷纷侧目，脑子里只想赶时间的林也头也不回地跑过去，只留下一道纤细的残影。

“是新来的老师吗？好年轻哇！”

“虽然没看到脸，但是很有气质！”

如果林也跑得慢一些听到这段对话，可能心里还会暗爽好一会儿。为了今天返母校的活动，她特地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挑了一条淡色系的针织长裙搭配刚买的大衣，衬得整个人高挑又有气质，她花这一番心思就是想摆脱原来的稚气，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显然这一番心思没有白费，两位学妹没有看出来刚刚过去的这位也才是个进入大学不久的大一新生。

“林妹妹，你咋才来？急死我了，老师都想调顺序让我先上了，弄得我很方啊！”林也一进门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拽住了，手的主人拥有一张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扑闪显出少女的灵气，正是林也昔日的同桌侯露露。

“还有让我侯哥怂的事？早知道我再晚点来，就看你在上面紧张得抖腿~”林也狡黠一笑，也不多说赶快去和老师对接。在后台等的时候，林也并不像刚才表现得那样轻松，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

他会不会来？在下面的座位，就像当年我在台下看着他……回忆的思绪好像马上就要涌流上来，林也马上控制着把它收回去。平复了一下心情，在一片掌声中，她走到台前，台下是清一色的附中校服，一双双好奇的小眼睛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

“首先允许我和各位同学介绍一下哈，这位是我们14级的毕业生林也学姐，林也学姐啊也号称是附中这一届里最励志的学霸，接下来时间就交给我们的林也学姐！”主持的学弟把话筒递给她。

“学弟学妹们大家好！我是林也，这位学弟其实讲错了，我不是励志学霸，励志学渣还差不多。三年前的我也和在座的各位一样在台下，看着台上优秀的学长学姐在台上分享，看到他们身上好像散发一种光芒，内心便不自觉地被吸引，当时的我就在下决心：未来的我也要站在那个位置！我认为很幸运也很重要的一点是，在高中伊始我就有了一个清晰的目标，有了一个可以努力去追逐前行的方向。

我不是天赋型选手，进入附中的第一年我的成绩在班级是中下游，我的数学一直不好，可能你们很难想象，高考前最后一次的三模，我的数学没有及格，公布成绩的那一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过往的故事像静水流淌而出，林也觉得这是自己的故事但是又好像不是，有一种时光恍惚的错乱感。分享结束，她走到另外一个房间。

他是她们老班李老师口中的得意门生，“我刚带走的上一届的学生里，有个叫沈白杨的小伙子，聪明又自律，以他的天赋参加竞赛保送是没问题的，不过后来他还是自己考进入的a大，我当时就觉得他要是不进就没人能进了。”林也当时听到这话，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戴着厚底眼镜、头发寥寥无几的“学霸”形象。等她见到沈白杨真人之后，马上就为自己产生的刻板印象感到抱歉。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样的一场分享会，沈白杨人如其名，身体颀长，像小白杨一样挺立，台上的他意气风发，好看的眉眼与优越的鼻梁相得益彰，侧脸的线条比手作雕刻还精致，嘴角总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站在那里不用说话，温润清新的气质就扑面而来。

“哇瑟，这个学长也太太太帅了吧？！”侯哥好激动地一巴掌拍到林也肩上，内伤都差点打出来。

“哦？还好吧~能不能矜持点啊你。”林也按摩被打疼的地方，顺手摸了一下耳根，是热的。

“救命啊，林妹妹这你不心动？”

“我怎么可能动心？告诉你，什么男人都入不了我的眼。”林也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咦惹——要是你以后有男朋友了，我就把这话告诉他。”侯哥一脸不信。

那天，林也背住了沈白杨的联系方式，写在自己的日记本上，回家后一拿到手机就马上存到通讯录里。

分享会结束后，沈白杨还没走，他去了李老师的办公室聊天叙旧，“白杨啊，你小子到了大学有没有谈女朋友啊？”

林也正好去给老师交收上来的材料，恰好听到这一句话，林也觉得听墙角是有点不太好，但是好想听，于是她心生一计：把东西放边上，蹲下来把系得很完美的鞋带解开，再重新系上。

林也蹲下来然后竖起耳朵，“老师，别开我的玩笑了——”一点都不坦率，听了个寂寞，林也正准备起身，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诶这不是林也同学么？怎么蹲地上？”语文老师刚好从边上的楼梯上来，从她的视角就是看到这小姑娘蹲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啊啊老师好！”全神贯注偷听的林也被这一声吓到了，起来没站稳，踉跄半步咚一声直接坐地上了。她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快跑！第二个是好痛！

“哎哟怎么回事？是低血糖头晕了吗？”语文老师马上把她扶起来，这一阵声响把办公室里的人也惊动了。

“怎么回事啊？”李老师出来了，身后是沈白杨。越过李老师的肩头，她和他对视了一眼马上低下头，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揭破的羞愧蔓延到了脸上，林也的脸迅速由白转红，完蛋！她觉得“丢人”二字已经刻在她脸上了。

“老师，我就是系鞋带起来的时候头晕了一下就……”林也把头埋得很低，使劲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想掩饰自己红透的脸。

“是不是低血糖啊？最近少熬夜啊，别开夜车！”语文老师一脸担忧，林也赶忙点头含糊地“嗯嗯”

“是林也学妹吗？喝下这个会好很多，小心有点烫。”沈白杨递过来一杯水，这双手很好看，骨节干净分明，指节长而白皙，林也机械地接过水，和他的指尖触碰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她的手便开始发烫。

“谢谢学长。”林也乖巧地低头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水里加了糖，带着丝丝甜味儿。

“白杨是学医的，这方面他专业。”一如往常，只要是有关沈白杨，李老师的语气都是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和欣赏。

“没有没有，现在还是初学，路还长着。”他谦和地笑笑。

“学长，学医难吗？”林也突然问了一句，好像有点奇怪，她又加了一句“是我的表哥他有学医的想法哈哈哈但他怕吃苦。”

“嗯，如果下定决心的话，没有什么是真正难的。不过说不累是假的，光是每天拿着砖头一样的医学专业书跑各个实验大楼就挺累的哈哈哈，但是我觉得这是有意义而且伟大的事情，是对现在的自己和未来的他人的负责，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能辜负他人将生的权利交付与你的这份信任。想想这些，那么再累也甘之如饴。”

他在说话的时候，林也看到他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似乎感应到这灼热的视线，沈白杨刚好转过头来，林也盯着看太久，来不及转走，于是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重合。然后林也看到沈白杨朝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这次的见面两人的距离更近，不似刚才分享会上隔了好几排座位，林也甚至可以看清他瞳孔的颜色带着一点淡棕色，像琥珀般干净纯粹，容易让人心动沉沦。

回到班级后，林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次乌龙事件，默默把它藏在心底，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

对于后来的林也来说，那个下午的记忆基本已模糊得不成样子，唯独沈白杨那双的眼睛，每次想起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