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42章 心禄。
“比我更老?你明摆拐着弯骂我。”
“是啊,因为你和那群老东西一样蠢,一样不识好歹。”
她是那个气啊,所以她张开银牙就咬在神白须的脸上,只是毫无下力,而闪动着的泪花却在诉说少女的钟爱,她知道,他没变,一点都没变,四十年又如何。
两人也算得上是小别胜新欢了,回一趟故里,揭开一段往事,解开一条心结,这条路,对于青衣的未来来看,总归是好事。
神白须本就是外人,虽说神骁不排在,但或许是因为这里并没有游牧民族的精神气息,他总感觉自己难以融入。
再加上神骁人忽快忽慢因人而异的接人待物,他多少被弄的有些敏感了,对于那些所谓的人际关系,他现在觉得,能不需要他接触就最好不接触。
然而呢,到了他这个高度的人来处理这些事就只能事必躬亲,所以那四十年的田园生活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他的。
“你有想过出云的事究竟该如何处理吗?或许作为局外人的我不该问,但我能有你,多多少少也有出云的撮合。”
“并非因为同是女子的可怜,也不是相同身世阴影下的怜悯,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中间人,多多少少做的有些极端,虽然我也理解特殊时期特殊对待的道理,可……”
回想起神白须那晚的所作所为,他绝对不可能清白,然而也是上御出云作茧自缚,挑谁不行偏偏挑了个神白须征御。
而至于她的失败,或许从上御司南败政的那一刻起,从她的预谋渐渐落实后,就已经有了预兆。
眼下两人手牵手走在田埂上,不宽不窄的田道刚刚好容纳下两人,身在田野,别是一种风光,只觉得天造地设,好似那恋蝶掠过田野。
“李世卿很早就说过了,她的所作所为所图太大,一个血肉之躯是支撑不起那样的野心的。”
“她不是赛娜,仅仅只是撑着一副皮囊的骨架子,任人摆布当然什么事都可以借名去做,为非作恶也不过徒增些恶名罢了。”
“可她是传承了九千年且源头是那位神骁的千古一帝创建的上御一族的嫡长女,这个身份就代表她在政治的路线上只能走正确的道路,一旦稍有偏离,只会万劫不复。”
“你也知道神骁人眼里容不下成见与是非,世族之乱如何的沸腾已经无需赘述,仅在当世,什么样的手段都可以算得上治国有道,因为只要为政,就不止需要一个人思考,是一群人,可她却偏偏要走这么一条羊肠小道,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上御司南的独裁,还不够前车之鉴吗?”
“李布施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把神骁政层之内的阴霾扫的干干净净,十二门当立也当兴,这份功德之所以德高望重,不是因为调整了当时神骁的政态,而是真正做到了上顺民意,下应民心。”
“神骁再乱,也不可能跳出李世卿操弄的那张磨盘,政层的秩序再糟粕,也拖不跨李布施的躬耕,那个时代之所以洗革的如此干净,就是为了给后来的人腾出空余的位置。”
“而她上御出云却偏要再一次全部推倒,要这些人呕心沥血的建树一炬付之,岂不是蜉蝣撼大树?”
“就算最后成了又如何,那顶桂冠终归不属于她,从上御司南保举上御执做继承人的那一刻,在她因为女子不得当政的偏见驱使下而谋划图并整个神骁的阴谋的时候,世族之乱的覆辙是否上演就已经是时间问题了,我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给了她一面镜子。”
田埂上漫步,神白须谈吐整个神骁的前朝与当今,两位绝顶文武治略者之心胸一目了然,政治之弊害孰轻孰重,皆在他三言两语之间明媚。
哪怕是青衣也觉得他好像天生就是握笔杆子的从政者,也是个文武双全的料。
倘若他竟不是那为祸一方的顶世罪犯,如果作为一个执政者,会不会被李世卿更压迫?又或者会不会比李布施更仁义?
“和外面世界的这些个大小国事一对比,青剑门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好像根本就不值一提。”
“委实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惯了,也难得你这么一个外地人能见微知着的这般透彻,到了现在,棋子入局翻身做主,可真比初入神骁时扬眉吐气。”
“遥遥一想,盘龙会湖亭,我多以为是个狂悖不羁的登徒子,不过凭着着争凶斗狠的粗蛮,谁料粗中有细,胸有千卷,越说,就越是可笑。”
她牵着他的手,摇摆的幅度随着两人的步伐而微微晃动,她时不时靠向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偶尔掠过麦穗,光顾青山也俯瞰云卷。
她自是知足的美满,就是过往之事有些难堪,也在和他的执手后释怀,她就当是他遇人不淑,是自己有眼无珠。
可好在老天有眼,才没有明珠暗投。
她在相遇他之前对命运深信不疑,而在与他磨合以后,却只对他的命运深信不疑,背离那片黑暗以后,她似乎也无羁无绊了。
手里提着的除了剑,也只牵着他了。
“心有沟壑并非真潇洒,红尘无挂才是真逍遥,上御出云一叶障目,天大的神赋也都腹水东流,她就是不甘心被这尘世的俗规俗矩压低了脊梁。”
“天底下你又见过听过多少女子能于纵横交错的政局中一身清平?古人所写的怀才不遇,文人所笔评的平步青云,哪一个是女子应该操持的?”
“并非一个国家的主形势是政治,而是秩序的根要就在这之中运行,你要以世俗的偏见去推动这所有人维持的齿轮,将它打散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可不就是不知天命逆势而为?”
“经书难成智略,天上文人,地上宫阙。”
“庙堂之上的清高者皆嗤笑吕见祥一生非凡造就,革新换代壮哉之举,最后却销声匿迹沉溺于温柔之乡,更是取了个青楼妓女做舟畔沉杆,要一生相互扶持相濡以沫。”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姚青采乃是前朝乱政风云中唯一秉持‘躬民为政’治略的‘禄印司’执掌,当世大儒姚子午之女,是享誉‘清怀一甲’盛誉的一方的清流名胜。”
“为了响应当时吕见祥高台革政的策略,禄印司以世族之家掣肘王允奢兵权之乱而尽数灭门,仅仅只留下了新生代的这些个年轻人以祚薪火传承。”
“出身名流,却愿意为了黎民众生而孤注一掷又是何等的忠烈?禄印司清怀一甲的称誉也自此成了世族一称最高的名誉,誉为‘与国同寿,与民同兴’,禄印司陪同皇陵入葬,千古无二,青史载名更是殊荣。”
“那哪里是香醉楼有位美的出名的花魁,委实是红尘乱世无有净土容身这尊鸿恩大佛,才在那风尘之地提曲做楼,一介女子尚且能够点评天下大势前后五百年,那天下苍生又岂能不知吕见祥之志?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年仅十二芳龄的姚姬身在香醉楼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她自是知道自己一介女子,红尘中掀不起多大的浪花,能在此容身,也不过是念着前朝禄淫司匡扶为民。
老板娘“朱露”更是个不凡女子,那所谓的香醉楼听着的确是那风月之地不错,实则却也不过是一个听曲闻风的舞楼,多的,都是诸如姚姬那般的有才却无处容身的苦世女子。
然世人的偏见即是如此,花魁一名,也不过是姿色佳众而被纨绔且尚有些墨水的公子哥少爷们的点评罢了,在那花帘幕后,这位奇女子也不过寻常人家一般。
然姚姬大儒之后,又岂是胸无点墨之人?在那个被吕见祥开辟的盛世下,庙堂的纷乱也仍旧显而易见,只是他们忘却了这盛世从何而来。
遂年仅十二芳华的姚姬就写下了《烛台吹雷》这篇千古名篇:
“经书难成智略,天上文人,地上宫阙;不知琼楼高几许,云遮星月,沉幕山河;倘见巾旗飞絮,秋吹山听,不知屠苏;才见盛世得红颜,玄门似锦,书玉成华。”
“勾月成对明星,云渐微,听惊雷;过眼锦旗飘如乱,红山涂炭,遮蔽明灿;却忘清逍不客,拂下清幽,快意如仇;千载成名高中就,去数名流,尽掷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