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云娘说-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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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婶婶回头见是公子，手忙脚乱地将手洗干净，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才出来虚扶住让儿的肩膀，引他走出院子。宿莽趁机洗了一根腌菜，捏在手里，边吃边跟着顾婶婶。

“公子，后厨不干净，您还是离了这里。”她将让儿带到连廊，才长舒了一口气，笑道，“公子且在这里歇着，我去备些点心拿来。”

宿莽站在顾婶婶背后，向让儿做了个鬼脸。

待得顾婶婶走后，两人不禁一起笑了出来。

让儿对这种过分紧张已经毫不在意了，在宿莽的“教导”下，他也学会了很多淘气，时常也想逗一逗别人。他原是在正厅里坐着等雨停的，看宿莽领了个仆妇来，正要招呼她，不想她又一溜烟跑了，他只好追出来找她。

宿莽就与他说了小周娘的事，还不忘说云娘也来了。

“云娘回来了？她在哪里？”让儿似乎很喜欢云娘，作势就要去找她。

“你别忙，云娘想来是找我师傅有事呢。你先听我给你说完大棚的事。”

宿莽的话头除了又碎又密，还有个“插播”的头疼毛病。刚才说小周娘时，她已经大概说了一些关于大棚的事情了。

让儿早听明白了，他蘸了点水，在椅子上略画了画，说：“这个……大棚，主意倒是非常好的。自古农人耕作，受节气、天气、地气所限，着实束手束脚。倘若真能试出大棚这样的好主意，以后都不拘着什么时节种什么了。”他又思忖了一会儿，说，“只是这工费有些过高了，旁的木材、竹子都不论，只说这透光性好的明纸、夜间照明所用的烛火、供暖的薪柴，都是日常要消耗更换的，咱们家倒也供得起，只是普通农家可怎么好？”

“所以才叫你替我多想想，要是能做出来一个不糜费、用着又便宜的，岂不是工巧极盛之作？可不比那些炫技的小玩意儿要值当？”

让儿似乎真听下了宿莽的怂恿，他蹙着双眉，手指在一滩水渍里比划着。

雨略小了些，只是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有几个仆妇已经穿好蓑衣，回到岗位上去干活了。廊下刚才一直热闹，现下倏忽静了下来。

“你且容我几日，七哥给我的那些手稿，我还没看完，或许那里面能藏着主意。”

两人正说着，云娘搀着寒惊谷过来了。

郭熙让脸上短暂的审慎与睿智一扫而空，他扑进云娘怀里，撒娇道：“云娘怎的去了那么久才回来？”

云娘蹲下抱着让儿，声音极尽温柔：“云娘这回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回来晚了。叫让儿等久了，抱歉呐。”

“你去哪里了？”

“我……”云娘看了眼寒惊谷，才笑道，“长余洲寂寞，我去给让儿寻了个伴读，过几日就会来的，以后让儿就有伴了。”

“我不要伴儿，我有小莽呢。”

云娘轻轻拍着让儿的后背心：“小莽只和你日常在田间作伴，伴读是陪你读书写字的。”

让儿回头去看宿莽：“小莽也在识字呢，也可以陪我读书写字。”

寒惊谷打断两人的对话，笑着说：“小莽还在认字呢，让儿也大了，功课上要抓紧，需要一个能时刻探讨进益的伴儿。”见宿莽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寒惊谷又说，“那人与小莽一般大，多一个人，也能陪你们做农活。”

让儿突然推开云娘，退开老远，问：“我哥呢？他不回来了吗？”

云娘仍是轻巧地半蹲着，笑着哄他：“儿郎大了，自有一番事业，困在这山野间又算什么呢？等让儿大了，也要离了这里，去外头闯一番的。”

见让儿仍是别扭着不肯松劲儿，云娘又说：“你哥哥这一月间，弓箭骑术皆有进益，更是与下士共同起居，在军中深得爱戴。”她起身过去拉住让儿，“只是他一个人，又是少年，身边亲者只明将军一人，那些有功的也未必真心服他。让儿更要抓紧读书，快些长大，你哥哥需要你去帮他呢。”

让儿身板软下来，迟疑着问：“哥哥……需要我？”

“自然，上阵亲兄弟。外头军情很紧，你哥孤木难支。”

“不是还有几位伯伯，还有其他哥哥、侄儿呢？”

“……”云娘突然语塞，脸上神色复杂，但也只是一闪而过，她马上又展开一个温柔的笑。

寒惊谷见状说：“先吃饭吧，咱们今日尝尝小周娘的手艺。她照着诲儿的吩咐，预备了许多菜色，想着你们必定爱吃的，现下想来也忙妥了。”

“是了，这雨天路滑，山路极难走，我还怕赶不上午膳呢。”云娘拉着让儿，又伸手要去牵宿莽，宿莽扭捏着避开，抱起二虎径自往膳厅跑去。

转过了弯，宿莽悄声道：“二虎，她怎的手脚这么快？才这一会儿，午膳就做好了？”

宿莽靠在膳厅门外，探头去看，果然圆桌上已经放了七八碟的精致菜色，虽然望过去一片油绿清白，但精致非常。宿莽看着那盘自己唯一叫得出名的菘心，一盘里只有寥寥几棵，皆是一样的手指大小，围着一朵萝卜花摆出盛开状。还有旁边那个小汤盆，里面似乎有几条红色的小鱼，在清透的汤里悠悠漂着。

刘半夏也仔细看了，突然明白了冬至那日顾婶婶为何那样羞恼。

且不论口味，这毫厘必较的摆盘功夫、清雅脱俗的审美水平，又怎是顾婶婶这样的市井大厨能会的呢？炒青菜、蛋花汤，就这么几道菜，只论精致，已经把谷中这小半年的所有菜色都比下去了。

刘半夏去看宿莽，她正张大了嘴，目不转睛地看着蛋花汤里的萝卜鱼，见猫儿看她，她忙收敛神色，噘着嘴说：“也没什么了不起。每样菜都这样少，我一口就吃没了。”

顾婶婶端着几样家常菜，只看了一眼桌子，就转身要走。宿莽拦住她，看到托盘上有一道她许久没见的山药片，忙说：“顾婶婶，我爱吃那个，你留下吧。”

顾婶婶勉强笑道：“我还是去换几碟莲娘新做的点心来，那桌上……也不缺菜了。”

“缺，怎的不缺。”宿莽一把端过托盘，将四碟菜放下，又忙活了一阵，将这些菜归置到正中间。她转头对不知所措的顾婶婶说：“瞧，这才吃得饱嘛，刚才那些都是佐菜，又不下饭。”

“小莽姑娘抬爱了，我这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宿莽拉着顾婶婶的手，将她往厨房拖：“顾婶婶你可不要瞧不上自己，菜要好吃才行，好看的又不中用。你快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菜，一并拿过去摆，那点子都不够我一人吃的。”

顾婶婶还在犹疑，宿莽将她推进厨房，厨房里站着几个厨娘，似乎兴致都不高。宿莽将自己挂在窗外，说：“要是原先府里的菜色管饱，我师傅为何还要寻你们来？到底还是原先府里的厨娘做的菜不中吃呗。你们可别磨叽了，再做上两个，不，再做六个菜，今天吃饭的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