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做个小贩好艰难(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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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照脑子里的回忆，依然模仿着谢迁羽推销的样子，每迎来一个从车站里面走出来的旅客，我就把衣袖高高挽起，露出胳膊，将铮亮的电子表展示给他看。

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那些人就是不买账。

我感到纳闷，为什么谢迁羽这样做效果那么好，而我却不行？难道是我的运气不佳，而谢迁羽天生就是发财命？我们的财运有着巨大的差异？

我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但这种差距，你根本解释不通。

一次次地被拒绝，我感到自己的尊严，卑贱成了一块破抹布，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犹如那块车站进口处的垫脚布，在人们的脚下踩来踩去，肮脏不堪。

这对我的信心打击很大。

当我再一次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边，哀求着请他买我的电子表时，他站下来训斥：“真是无带脑出街（一句广东本地话），你看见谁卖这玩意儿，跟在别人后面屁颠屁颠的？哪个小贩不是找个好市口摆摊儿？你在这里，钻尖了脑壳也不会有人买的。”

他尽管骂得难听，但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我在深圳，看见太多的小贩，都是摆摊出售这些手表呀，打火机呀，眼镜呀，古玩玉器。

可是，谢迁羽为什么不选择摆摊？而在这样的地方，战绩如此辉煌呢？

我不是一个脸皮特别厚的人，每次跟在别人后面推销，遭受拒绝，我的脸就像被人巴掌打了一样火辣辣的。而摆摊售卖，更适合我这样脸皮薄的被动推销者。

我决定像绝大多数小贩那样，去售卖我的电子表和太阳镜，而放弃谢迁羽的销售模式。

晚上回到家里，我给筱梅重新写了一封信，告诉她，今天给她寄过去八十块钱，并且向她说明了上回写信却没有兑现承诺的原因。最后向她道歉，并请求她的原谅。

做完这件事，我轻松地上床，拉灭了电灯。

睡不着觉，我满脑子想着今天的战绩。

悲催的是，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只卖出去一副太阳镜，最后被压价到五块五毛钱。也就是说，我今天一天的所有收获，只赚了五毛钱。

第二天，我弄了一块一米见方的白布，学起了千千万万的小贩营生，找个地方摆摊设点。

见到谢迁羽时，我向他请求，每样商品多给我一点儿，因为摆摊所谓货卖堆山，物品少了吸引不了顾客。

谢迁羽不愿意多给我铺货。“现在只能给你这些，等到你有能力一天卖十只表，我再给你发十只。”

“那你多给我一部分眼镜吧。”

“给你五副都卖不完，还想多拿？不行。”谢迁羽严厉地拒绝了我。

我心里不痛快，也不服气，心想：等两天，摆摊赚钱了，我就去找别的老板进货，不信就只有你可以拿货。说不定从别处拿货，还能更便宜呢。我不相信他电子表卖八块钱没有赚头，而他给我的进货价，可是每只二十块钱。

我找了一个人流量比较大的街口，在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榕树下，铺好白布，然后把那几只寒酸的电子表和眼镜摆在布上。

我坐在路牙石上守着我的摊子，目光敏锐地捕捉每一个经过我摊前的脚步。

一块不到一平米的白布上面，几只手表和眼镜孤零零的，显得那么的寒酸，也那么寥落，连我自己都看不过去。

再看看别人的小摊，手表，眼镜，工艺品，堆得满满的，而光顾那样摊贩的路人，就多的多。

我守了两个多小时，只有极个别几个人在我小摊前停了一下脚步，上前问价的更是寥寥无几，而一单也没有成交。

距离我不远处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已经成交了六七单生意。

我正在愁眉苦脸地胡思乱想，跟我相邻的小贩们一阵骚动。紧接着，所有摆摊的小贩都以极快的速度，把摊布的四个角抓在手里，一提，一拢，往肩头一撂，背起来就跑。

远处，正有一队市管会队员向我们奔过来，浩浩荡荡，阵容强大。

我眼睁睁地看着跟我相邻的小贩利落地做着这一切，手法纯熟，动作之快，不是训练有素，绝对做不到。

而我，看着眼前这几样东西，却手忙脚乱，笨手笨脚地收拾半天，我想学人家那种洒脱，敏捷，可是力不从心。

好不容易收拾妥当，我单手拎着，沿着街道往前逃奔。

一群市管会的成员，在身后追赶。

我眼看着把那些穿制服的执法者远远甩到了身后。

“站住！”我一抬头，前面三个市管会一声断喝，犹如天兵天将降临在我眼前。

原来，一辆执法面包车早已经开到了我前面的路段，执法人员下车，守株待兔。

而我，撞个正着。

我泄气地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自认倒霉地接受处罚。

我和另外一名女性小贩被带到了工商局市场管理处。

而那些满大街摆摊的男性小贩，他们一个也没有抓着。为此，我纳闷了好久。后来经历得多了，才知道，那些经验丰富的小贩们，工商人员一撵，他们就钻进街边的小巷。而那些执法者，是不会钻小巷去抓人的。

我这样的菜鸟，沿着街道逃跑，你是跑不过人家面包车的四个轮子的。

直到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谢迁羽反复叮嘱我，身上不要多带钱，有钱尽量存银行。

按照当时当地的市场管理，眼镜不在管理范围，而那些电子表，属于走私，售卖是犯法的。

因为作为小贩，违反了市场管理有关规定（还好在深圳，我第一次被抓到，还没有被定性为投机倒把），我身上所有的现金都作为违法所得被市管会没收。

我为自己辩解，我刚刚做这行还不到三天，一块手表也没有卖出去，那些钱都是我前两天打工，老板给的工资。

那个主任说，你在哪里打工，带我们过去，只要能证明你身上的钱是工资所得，我们就还给你。

我不敢把谢迁羽供出来，因为我知道，他所做的也是小贩勾当，牵涉出来，我的下场更加难堪。

我寄给筱梅还剩下的那二十块钱，加上这两天卖的电子表、眼镜款，连本加利，全数被市管会给没收了。

这些不算，我还被市管会关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