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顾白尘——喇嘛取的名字(1/1)

首发：~第三十一章：顾白尘——喇嘛取的名字

顾白尘出生在一个月圆的夜里。

那天夜里，满天里都是月亮的清辉，青山远黛，溪流淙淙，山野的风里飘散着春天野花的芳香，顾家的窗口里，亮着油灯。

随着远村一声金鸡长鸣，顾善舟婆娘在一阵剧烈的阵痛后，分娩了。

“一般的孩子，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而我生下来，睁开眼睛看见人间，后来妈妈对我说，我的第一个表情却是笑的。”

她的话让我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孩子出生时不是哭的。

顾白尘停顿了一下，把脸高高仰起，我看到，她的眼里有晶莹的泪花。我知道，她是不愿意让泪流下来，更不愿意让我这个陌生的男人，看见她的不坚强。

由此可见，我面前的女孩是一个倔强的女孩。

她凄楚地笑笑：“真是天大的讽刺，一个笑着来到这个世界的女孩，却活成了我今天如此悲惨的模样。”

“你……都经历了一些什么？”见她的脸上布满了悲伤，我带着安慰的意味向她问道。

“从天堂到地狱，一不留神遗落人间，我就这样被留了下来。这是我对我二十三年人生的总结。”经过了短暂地平复情绪，顾白尘把这样一句包含太多、又如此富有哲理的话平淡地说了出来。

她的脸，安静了许多，在昏黄的白炽灯泡发散出来的光影里，美得像一尊玉石雕像。

沉浸了片刻，顾白尘继续了她的故事。

第二天早晨，村子里来了一个喇嘛，看着襁褓里甜甜熟睡的小女孩，对旁边年轻的母亲说：“这个女婴，将来富贵不可限量。”

结合昨夜孩子出生时，落地就会笑，年轻的夫妻都对喇嘛的话深信不疑。

于是，年轻的父亲对喇嘛千恩万谢，并且求着喇嘛给女儿赐名。

喇嘛问了女婴姓氏，就给女婴取名叫顾白尘。

此后的岁月里，正如她出生时的预兆和喇嘛的预言，小白尘样貌俊秀，聪明伶俐，无病无灾。

山里人贫困，生活艰苦。但是，为了培养女儿，父亲顾善舟吃苦耐劳，省吃俭用地拼命供养着小白尘。

小白尘也不负众望，从小学到初中，学习成绩一路开挂，并且以全乡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取了县高中。

幸运的是，此时的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这个千年难逢的大好时代。贫穷人家的孩子，终于可以依靠自身的努力，改变命运，追求理想了。

八十年代初那样的时代，落后地区的教育资源十分匮乏，像安顺那样的贫穷山区，农民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想上高中比登天还难。

可是，顾善舟为了女儿将来的富贵，咬紧牙关供顾白尘到县城上学。

山洼里的几亩薄地，收成根本没办法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和白尘的寄宿、学杂费，那种年代，顾善舟居然想到跑去县城找活打临工，挣钱给女儿做生活费。

那时候，深得一家人宠爱的顾白尘，在县中的学习成绩也名列前茅。每天的生活，晨读晚练，走在学校开阔的操场上，抬头望天，顾白尘仿佛看得见自己触手可及的美好未来。

她就这样每天在幻想和努力中，度着青葱的高中时光。生活的贫乏，并没有给这个女孩什么打击，她活得充实，积极，生机盎然。

令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是，高一下半学期，唯一的弟弟患上了一种怪异的肝病，全身浮肿，肚子肿大，每次犯病，都疼痛得不无法忍受。顾善舟夫妻俩带着九岁的儿子乡里、县里、州里，一级一级医院都看到了，就是找不出孩子的病因，解除不了儿子的痛苦。

看着唯一的儿子痛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天在床上、地上打滚。孩子幼小的生命，犹如耗尽灯油的火焰，日渐式微，做父母的心如刀绞。

弟弟的病，断绝了顾白尘的生活来源。

还不仅仅如此，不治，一家人不忍心看着儿子在病魔中消耗，治疗，巨大的医药费不是这样一个山里人家所能承受得起的。

顾善舟借遍了所有亲友和周边村邻，依然凑不齐解除儿子病痛的医疗费。

初夏的一天，住在圩上的副乡长田德望骑着自行车，主动找到顾善舟家，愿意出钱帮助他儿子治病。

顾善舟一家顿时喜出望外，对田德望千恩万谢，就差跪下来给他磕头了。

田德望狡黠地笑笑说：“你们不要这么忙着感谢我，我呢，也不是当代的活雷锋。我帮助你们，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你家白尘做我的儿媳妇。”

听了这样的话，顾善舟一家愣住了。他们都知道，田德望唯一的儿子，患有先天性脑瘫，嘴歪眼斜，吐字不清，走路摇摇晃晃。如果要让自己美得不像话的女儿嫁给田家脑瘫儿子，那不啻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顾善舟一家人顿时沉默了。

“老顾呀，你好好想想吧，跟我老田家结亲，你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除了我家田心的那点儿缺陷外，我们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我敢说，当年喇嘛说你家白尘将来的富贵不可限量，你一个山里人家，不跟我们这样的干部家结亲，又何来的富贵可言？”

田德望说的话不糙，但想到他那个儿子，没办法叫人把他跟如花似玉的白尘往一起联想。

顾白尘更是哭的梨花带雨，恳请爹娘不要狠心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顾善舟当场回绝了田德望。

田德望临走时，丢下了两千块钱，对顾善舟说：“我也不要你现在就答应我，你们在家慢慢商量商量，女娃再俊，也是一个女娃，你们总不能眼见着让儿子在病痛中折磨，是不？再者说，我家田心可是城市户口，我老婆在粮站当站长，白尘只要一过门，我就可以安排她去粮站当会计。”

目送着田德望骑着车远去，顾白尘哭得撕心裂肺，她哀求爸妈：“我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那个脑瘫，看见他的样子，我就吐得吃不下饭了。”

“闺女，你放心，就是我们家穷死，也不会让你嫁给田心的。”妈妈李兰英过来搂住女儿哭得一耸一耸的肩头，安慰说。

李兰英的话音没落，儿子小良在屋里痛得肝肠寸断，顿时撕裂了这个家庭对女儿未来幸福的苦苦坚守。

顾善舟迅速跑进屋里，小良从床上摔落到地上，两只小手紧紧握成拳头，死命地顶住肝部，在地上打滚。

顾善舟赶忙蹲下身子，把儿子从地上抱起来，小良流着泪，目光充满哀求：“爸呀，我疼……你快救救我吧，我实在受不了了……”

顾白尘和母亲跟着爸爸来到屋里，看着弟弟痛不欲生的模样，那一刻，她一颗少女的心，顿然碎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