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援手(1/1)

首发：~第77章 援手

夜色沉沉笼罩着骚动后的营地。

空气里弥漫着未散尽的紧张，还有淡淡的血腥气，那是方才强硬手段留下的印记。黎音袅站在临时指挥处，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那是加强巡逻的兵士。方才“格杀勿论”的命令犹在耳边回响，她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压制。人心惶惶，如同即将倾覆的孤舟，一点风浪便可能万劫不复。

“大人。”江令舟快步走近，他的甲胄在火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库房已经封锁，初步检查，那些人参确实是内部受潮，霉变得极快，不像是自然现象。更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催化的。”

黎音袅没有作声。催化？这证实了她的猜测。有人处心积虑，要断绝雍州的生机。“查到线索了吗？”

“很难。库房管理的小吏一口咬定是接收时就这样，但验收入库的记录显示当时是完好的。这中间牵扯的人不少，仓促间难以查证。而且…”江令舟停顿了一下，“赵老七那边，他还在暗地里串联，说我们是故意毁掉药材，想让灾民自生自灭。”

“他蹦跶不了多久了。”黎音袅的声音没有起伏，“盯紧他和他接触的人，找到证据，立刻拿下。”她不相信赵老七一个地痞有这样的心思和手段，他背后一定有人。京城里的那些人，手伸得真长。

“是。”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营地外围警戒的兵士匆匆跑来，神色古怪：“大人，江将军！西边…西边角门发现一批东西！”

“什么东西？”江令舟问。

“是…是药材！还有一封信，指明要交给黎大人。”兵士回答，语气里带着难以置信。

黎音袅和江令舟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异。这个节骨眼上，谁会送来药材？

片刻后，几大箱药材被抬到了指挥处前。箱子是普通的木箱，没有任何标识。黎音袅走上前，亲自打开其中一口箱子。一股浓郁纯正的药香扑鼻而来，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种药材，种类齐全，品质上乘，甚至还有几支品相极好的老山参，正是营地急缺之物。

江令舟打开了另一箱，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几卷用油纸仔细包裹的纸卷。他取出其中一卷，展开一看，上面竟是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一个治疗疫病的药方。

“大人，您看这个。”江令舟将药方递给黎音袅。

黎音袅接过药方，快速浏览。这药方用药精妙，配伍严谨，针对雍州疫病的症状，似乎颇有章法，绝非江湖郎中随意拼凑。她又拿起那封信，信封上只写着“黎音袅大人亲启”几个字，没有落款。拆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素白的纸，写着：“药济苍生，方解疾苦。物尽其用，勿问来处。”

字迹风骨内敛，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

“谁送来的？”黎音袅问那名发现药材的兵士。

“卑职不知。角门那处今夜轮值的弟兄说，并未见到任何人靠近，这些箱子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附近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兵士如实回答。

凭空出现？黎音袅看向江令舟。这绝不可能。唯一的解释是，送东西的人身手极高，且对营地的布防了如指掌，避开了所有岗哨。

“立刻加派人手，彻查营地内外，特别是西角门附近，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江令舟下令。

“是！”兵士领命而去。

黎音袅看着那些药材和药方，心绪复杂。是敌是友？雪中送炭，看起来是善意。但时机如此巧合，恰在人参被毁、营地即将失控之际。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图谋？她不能不多想。京城的浑水，难道已经以这种方式直接介入了？

“大人，这些药材…还有这药方…”江令舟的声音带着询问。

黎音袅沉吟片刻。“找几位经验最丰富的大夫来，立刻辨别药材真伪，仔细研究这个药方。”她需要确认这些东西是否安全可靠。

“是！”

很快，几位随营的老大夫被请来。他们仔细检查了药材，又反复推敲了药方，神情从最初的惊疑逐渐转为激动。

“大人，这些药材都是真品，而且品质极佳，比我们之前能弄到的好太多了！”一位老大夫胡子都在颤抖，“尤其是这几支老山参，简直是救命的东西！”

“这药方…这药方…”另一位大夫捧着药方，如同捧着稀世珍宝，“妙！实在是妙！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方子！针对疫病的寒热虚实，辨证施治，用药精准，若此方有效，雍州之疫，或有转机！”

“方子能用？”黎音袅直接问核心。

“能用！大人，此方大有可为！请大人准许我们立刻按方配药，熬制汤药！”大夫们异口同声，语气急切。

黎音袅看着他们眼中重燃的希望，那是面对疫病无力回天许久后，终于看到曙光的神采。她内心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但眼下的困境，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重症病人等不起，营地的稳定也需要希望来维系。

“好。”她做出决定，“立刻分拣药材，按药方熬药。优先供给重症病患。每一剂药的使用，都要详细记录病患的反应，有任何异常，立刻上报。”

“是！大人！”大夫们如蒙大赦，立刻行动起来，诊疗区那边沉寂的气氛仿佛被注入了一丝活力。

江令舟派去调查的人很快回报，一无所获。西角门内外仔细搜查了几遍，除了守卫兵士的脚印，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送药材和药方的人，如同鬼魅，来无影去无踪。

“查不到…”江令舟有些挫败，“对方是高手，而且是有备而来。”

“查不到，就不必强求了。”黎音袅看着远处开始忙碌起来的熬药点，“眼下，救人是第一要务。”她顿了顿，补充道，“但营地的防务，必须加倍严密。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东西能这样无声无息地进来，或者出去。”

“属下明白。”江令舟应下。

黎音袅的视线再次落到那张写着“勿问来处”的纸条上。这个人，或者说这股势力，究竟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行善？她不信。在这雍州，在这京城暗流涌动的时刻，任何看似单纯的举动背后，都可能牵扯着复杂的利益和算计。这份“礼物”，她收下了，但这份人情，或者说这份潜在的交易，她记下了。

夜风吹过，带来草药熬煮的微苦气息。营地里，窃窃私语开始流传。神秘药材和药方的到来，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激起了层层涟漪。有人感激涕零，认为是神明显灵；有人将信将疑，害怕是新的陷阱；而赵老七之流，则在暗处煽风点火，试图将这莫名的援助扭曲成官员掩盖罪责的把戏。

“听说了吗？哪来的野路子药方，吃死了人谁负责？”

“就是，我看就是那些当官的搞出来的名堂，想堵咱们的嘴！”

新的汤药开始分发给重症病人。黎音袅亲自守在诊疗区外，看着第一碗药被送进去。她没有进去打扰大夫，只是静静地站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几个时辰后，陆续有消息传出来。

“大人！张家老三，烧退了些！”

“李家那个快不行的孩子，喘气匀称多了！”

“有效果！真的有效果！”

好消息接二连三，虽然病症并非立刻痊愈，但明显的缓解迹象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压抑的气氛终于松动，希望的光芒，真实地出现在人们眼中。就连那些之前被赵老七蛊惑的人，此刻也动摇了。

黎音袅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没有多少轻松。局面暂时稳住了，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赠予者”，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雍州的局势。这个人情，日后恐怕是要还的。而且，是以她无法预料的方式。

她转身，对身边的亲信吩咐：“继续查人参的事，还有赵老七。另外，密切关注服用新药病患的情况，不能掉以轻心。”

亲信领命而去。

黎音袅抬头望向沉沉的夜空，雍州的棋局，越来越复杂了。

她走回临时指挥处。